卡卡西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哭了两次。
这大概能算个记录了。
他现在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是能直接在水门老师脚底下消失,他宁愿再死一次。
(现在开这种玩笑会不会太早了?)
他使劲抹着眼睛,咒骂着面罩上的湿气,胸口和喉咙处传来的紧绷感让他更难受。这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软弱,那些脆弱就这么轻易暴露在人前。
“卡卡西?”老师迟疑地低唤,那温柔的声音像重锤砸在他脑袋上。卡卡西眼前一阵发黑,黑白相间的小圆圈在地上晃悠,他根本抬不起眼。
“嘛,你午饭都还没吃呢。”卡卡西试图扯出点语气,声音却嘶哑得厉害。“现在估计早就凉透了吧。”他终于抬起头,脑袋像灌了铅,又重又晕。
视线只能停留在水门肩膀以下,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肚子里烧起一阵滚烫的羞耻感,又烫又灼人。
“我不想占用你太多时间。”眼角因揉擦而刺痛,眼泪没忍住又涌上来。
“你一点都不麻烦,卡卡西。”水门轻声说,卡卡西浑身都在发颤。
他痛恨这种感觉。
痛恨自己。
“好的,老师。”他只能这样回应,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疲惫和疼痛让他只想逃开,耳朵里能听见走廊尽头传来玖辛奈、琳和带土的声音,轻柔又欢快。
“你还好吗?”水门又问,卡卡西仿佛看到他皱了皱眉——明知道是多余的问题,却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哼了一声,所有想辩解的话都卡在喉咙里。他不好,水门知道,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种暴露感让他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又冷又疼。
他讨厌这样。
讨厌成为焦点,讨厌自己失控的情绪。或许早该预料到,不该责怪自己。他现在身处一个荒谬又脆弱的境地,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时刻。
(但这依然让他觉得软弱。)
可现在有这么多死人都“活”过来了,他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明明已经死过一次,已经放下了,却突然被拽回这个世界,甚至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醒来。
但这里有值得活下去的人,即使他们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对他有多重要。他想让他们知道,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天啊,他太累了。
感觉自己像在崩溃边缘反复横跳,只想睡上一万年。
“不……”他低语,像投降,又像可耻的自白,“但我会好起来的。”
因为他不会放弃,这是肯定的。
要说卡卡西的特点,就是不容易认输。他或许没鸣人那么倔强,但绝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
更何况现在有那么多人需要他保护,他们的生命悬于一线,他必须做点什么。无论如何,他要救他们。
水门微微一笑,眼神里满是真诚:“好——这样就好。”他轻轻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像是给予鼓励。
“别犹豫,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水门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我会尽我所能帮你的,知道吗?”
手掌轻轻收紧,那股暖意让卡卡西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
“嗯。”他长叹一口气,原来真的可以依靠老师。以前从未开口请求过,这次终于说出口。
“谢谢。”他攥住水门的手腕,下意识地感受着他的脉搏,轻轻回握。
肚子突然咕噜叫了一声,卡卡西的脸瞬间涨红。
水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赶紧捂住嘴,肩膀却抖得厉害。
“闭嘴!”卡卡西低吼,却忍不住笑出声。
这笑声让水门笑得更厉害了,手也捂得更紧。卡卡西觉得自己一定是因为今天太糟糕,才会这么容易破防。
“在笑什么?”厨房传来玖辛奈的声音,带着笑意,“饭都快凉了!”
“没什么!”水门大声回应,笑容灿烂得几乎要裂开,脸颊都红了,“我们这就来!”
他低头看了看卡卡西,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欣慰。卡卡西忽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
“我没吃午饭。”他小声说,没有撒娇的意思。
水门轻笑一声:“我也没吃。再不去,玖辛奈该不等我们了。”
经过走廊时,水门随手揉了揉卡卡西的头发,他下意识地跟上,胸口那点悸动却没消失。
厨房已经摆好了碗筷,玖辛奈、琳和带土都坐好了。水门和卡卡西还是坐在早上那个位置。
带土好奇地打量着他,像是在寻找什么答案。卡卡西对着他露出一个微笑,虽然口罩遮住了嘴巴,但眼神一定很温柔。带土也回以微笑。
“谢谢款待!”
三人异口同声道。不等其他人反应,玖辛奈已经抓起筷子,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扒拉面条,速度快得惊人。
卡卡西百无聊赖地想:要是玖辛奈和鸣人比赛吃拉面,谁能赢?
“小心噎着,亲爱的。”水门嘴上这么说,却知道根本拦不住她,于是自己吃得慢了下来,像个标准的绅士。
鸣人长得真像玖辛奈啊,即使他从未真正和母亲一起长大。
水门刚咬下第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谁做的?”
“是卡卡西!味道不错吧?”带土兴奋地插嘴,像是早就盼着这一刻,要吹嘘卡卡西的厨艺。卡卡西强忍着笑意,虽然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你还会做饭?”水门惊讶地笑了,眼神里满是好奇。
“是我,”带土得意地扬起下巴,“我可是……”
卡卡西适时开口打断:“我自学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是在我父亲……之后。没什么特别的。”
听到这话,带土嘴里的面条差点喷出来。
“好吃!”玖辛奈嘴里塞满面条,含糊不清地嚷嚷,“以后你天天给我做这个!”她举起筷子,像举着武器似的指着卡卡西。
卡卡西喘着气轻笑,脑海里自动响起鸣人的声音——他早就知道自己会做饭,明明可以去一乐拉面,却偏要缠着老师做,这不就是为了气他吗?
(不过,卡卡西嘴上从没承认过,内心却觉得……这些“问题儿童”小队,其实挺让他在意的。)
他往下扯了扯面罩,露出嘴巴开始吃。其他人立刻别过头,连第一次见面时执意要看他脸的带土,此刻也乖乖移开视线。
卡卡西低头盯着碗,手指无意识地把面罩团在脖子上,忽然下定了决心。
“你们……可以看。”他声音低哑,咬紧牙关。
抬起头时,所有人都僵住了,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眼神里满是震惊。
“真的?”带土咬着嘴唇,犹豫又好奇地打量着他。
卡卡西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嗯,没关系。”
带土率先抬头,眼睛瞪得溜圆,贪婪地扫过卡卡西露出来的每一寸脸,仿佛要把所有细节都刻进记忆里。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卡卡西感觉四道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浑身不自在,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
“你看起来……很普通啊。”带土脱口而出,随即又慌忙补充,“没别的意思!”
“你以为是什么样?”卡卡西挑眉,故意张开嘴,让带土看清自己的牙齿。
带土嘴巴张成“O”型,卡卡西精准地捕捉到他瞳孔收缩的瞬间——
“你有獠牙!?”带土猛地前倾身体,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
连一直试图保持端庄的凛,此刻也看得入了迷,棕色的眼睛里全是好奇。
卡卡西下意识想捂住嘴,可被这么多人盯着,实在不好意思。他用力抿紧嘴唇,却发现自己的唇形因为牙齿太大而微微突出,仿佛天生就会自然分开。
“等等!超酷的!”带土突然兴奋地大喊,眼睛亮得惊人,让卡卡西相信了他的真诚。
“是哪个家族的特征吗?”凛好奇地问,虽然她努力藏着,但语气里的雀跃骗不了人。
“嗯……是的。”卡卡西低声道,“我母亲是犬冢一族,父亲是旗木,所以遗传了双方的特征。”
正是这个原因,他的牙齿比父亲的更大更尖。尽管已经长大,但他知道自己的嘴唇天生就会张开,以容纳这两排锋利的牙齿。
小时候的他没少因此被嘲笑,是面罩让他能专注于学业,不用面对那些不友善的目光。
“原来如此。”水门微笑着,眼神温暖,“那‘白牙’这个称号,也是因为这个?”
卡卡西轻笑:“嗯,他可不是白叫这个名字的。”
“太帅了!”玖辛奈惊叹道。
晚餐剩下的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地问起他的家族。虽然卡卡西不能一一回答,但能和他们畅所欲言,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奇怪的是,这种吃饭、聊天的感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让人无比安心。
真好啊。他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第一次允许自己拥有这样的时刻。
现在,他拥有了。
不管怎样,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这里,拥有了这些。即使命运百般刁难,他此刻就在这里,和他们在一起。
他不在乎自己是否配得上这一切,因为他已经拥有了。这一次,他绝不会搞砸。他要用尽全力保护这些人,绝不妥协。
因为他们对他而言,就是全世界。
他有了一个“家”,一个需要他用生命去守护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