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是拉面。

味道肯定比不上一乐拉面，至少漩涡鸣人要是在场，准会这么说。但卡卡西的手艺确实不差，或许……他只是有点怀念过去的时光。

他想起以前常和自己的小队一起去一乐拉面，那些短暂的外出，如今想来却像梦一样。他忍不住想，自己和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真正做到过像那样的相处？

他知道，他们被分配到水门班才没多久，这一年才刚刚开始。就算他们是同期生，上学的时候，他和他们也没什么交集。

以前偶尔会一起吃一两顿饭，带土总是很执着，非要跟着他，要么一起回家，要么一起去学校。但那时的卡卡西，话不多，总是听带土一个人说。

琳一直很温柔，很体贴，比带土安静得多。她总能照看着带土和他，在他太固执的时候，在带土需要的时候，她都在。

卡卡西很感激，在带土死之前，他不是一个人。

“这是拉面吗？”

带土从厨房门口探进头来，脸上带着笑，大概是被凯硬拉着玩了一阵，脸颊泛红，呼吸也有些急促。

卡卡西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把面条分装到碗里。他心里闪过一丝念头，希望带土会立刻转身离开，但他知道，这只是奢望。

“你知道吗，”带土走进厨房，语气有些犹豫，“你很久没给我们做饭了。”

卡卡西眼角的余光瞥见带土，他正不安地走来走去。

“我知道。”卡卡西低声说，心里却在想：带土说的“很久”，对他而言不过是短短几年，而他自己，却已经二十多年没和真正的同伴一起做饭了。那是在他们正式组成小队之前的事。

他能感觉到带土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那眼神比他小时候想象的要锐利得多。回想起来，带土从来不是个糟糕的忍者，只是他从未达到过自己心中对“真正忍者”的标准。

带土的实力毋庸置疑，他对别人的热情和爱，让他成为了一个比卡卡西承认的更优秀的忍者。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事后诸葛亮”吧。

“你以前很擅长这个的。”带土的声音有些生硬，显然不太习惯这样的对话。

卡卡西在面具后面，嘴角微微上扬，没人能看见。

“还行吧。”他淡淡地说，把所有碗都端到托盘上，准备端去餐桌。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

“就现在。”卡卡西假惺惺地想了想，随口答道。

他正要去拿托盘，带土突然开口，语气直接得让他措手不及：“你为什么不看着我们？”

卡卡西没有愣住，从他踏入这里开始，他的心就已经在颤抖了，但他至少要保持一点冷静。

“你在说什么？”卡卡西倔强地回应，这是他过去一个半小时里第一次抬头看向带土。他那只仅存的眼睛，对上了带土漆黑的眼睛，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是黑色的，不是红色的。

带土的写轮眼，即使在他被碾碎之后，依然没有熄灭。他那沙哑而温柔的声音，还有从嘴角滴落的鲜血，以及他说“我不会给你任何没用的礼物”时的决绝……

“卡卡西？”带土低声呼唤，眉头紧锁，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嗯？”卡卡西停顿了半秒，声音沙哑地回应。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已经快要划破皮肤。他强迫自己放松手指，鲜血却顺着掌心缓缓流下。

就是这只手，曾插进了琳的胸口。

他抓起托盘，几乎是逃也似的走向餐厅，将食物放在桌上。

“午餐好了。”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是十几双鞋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凯和琳快步走进餐厅。

带土从他身后走过，没有再说什么，这让卡卡西松了口气。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但他假装没有察觉。

这张桌子，以前只有他和父亲两个人的时候，显得异常空旷。现在，琳、凯、带土围坐在四周，显得格外温馨。

卡卡西坐在主位，想起父亲以前也常坐在这里，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光。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但他记得父亲的笑声，记得他抑郁前的样子，记得那个还不是“工具”的自己，记得父亲的温柔和善良。

他和父亲告别过，现在，他不再需要猜测父亲的样子，也不再需要怀疑父亲是否为他骄傲。

“谢谢你的拉面！”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卡卡西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卡卡西望着碗里翻腾的热气，思绪却飘向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方向。

如果……如果他真的死了呢？如果他能一直陪着凛、带土、水门和玖辛奈，在他生命终结的地方，和那些他最思念的人在一起……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释怀，以为死亡是种解脱，以为自己终于能和他们团聚。可现在，他又活过来了。

屋里传来众人吃饭的声响，他却只是盯着碗里的热气，任由蒸汽扑在脸上，模糊了视线。他想起鸣人，不知道那个小鬼现在怎么样了。至于原来的时间线里发生了什么，他不敢想，也不想知道。

“这饭简直绝了，对手！”凯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向来不是个能久坐的人，“你简直不只是熟练，是天才！”

“没错！”带土的声音带着点不耐烦的嘟囔，“你这‘卡卡西’的称呼，简直是笨蛋的代名词！”

筷子碰撞碗沿的清脆声响，卡卡西听得真切，却始终没抬头。

“才不是。”他低声反驳，随即又强行拔高了点声音，语气里带着刻意的轻快——这几乎成了他的本能，“谢了。”

他的左眼微微弯起，习惯性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却没什么温度。带土发出一声懊恼的哼唧。

“卡卡西，你不饿吗？”凛的声音温柔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别是没胃口。”

卡卡西知道她是在替带土打圆场，怕他说漏嘴。他勉强摇了摇头：“嗯……不太饿，晚点再吃吧。”

说出口的是实话。他胃里翻江倒海，实在咽不下任何东西，更不想再吐一次。

“忍者就要有强健的体魄！尤其是你这种还很年轻的天才！”凯拍着桌子大声嚷嚷，“必须得补充能量！”

卡卡西叹了口气，放下碗，语气带着一丝疲惫：“我等会儿再吃，没事。”

他站起身，避开众人的目光，含糊地说：“我去透透气。刚才你们在屋里吃，厨房那边应该都是我在忙。”

没等有人回应，他已经用瞬身术消失在门口。

屋外的空气带着冬日残留的寒意，他没跑远，只是落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深深吸了口气。周围虫鸣的聒噪和微风的吹拂，暂时压下了他心头的躁动。

就在这时，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划破了宁静：

“卡卡西！”

是玖辛奈的声音！

他猛地一惊，低头望去，只见那个标志性的红发女人正怒气冲冲地站在树下，手里还拿着一个辣椒——不对，是……辣椒？

卡卡西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本能地跳了下去，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低着头，身体微微前倾，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抬头看她。即使他没有亲眼目睹她的死亡，那份无力感和愧疚，至今仍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没能保护任何人，包括她。

“对不起……”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不成调，“我……我只是出去透透气。”

“对不起？”玖辛奈冷哼一声，那语气像是要把人冻住，“你小子要么现在就下来，要么我就爬上去揪你下来！”

卡卡西不敢犹豫，立刻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贴到地面。他不敢抬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配不上她的目光。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做好。”他哽咽着，“我不该不告而别……”

他想说的话堵在喉咙里，“我没保护好你”这几个字像千斤巨石。

“我不需要你道歉，孩子。”

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卡卡西感到头顶一阵暖意，玖辛奈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头发。那触感很熟悉，又很陌生——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这样触碰过他的头。

他浑身一僵，几乎要跳起来，却被玖辛奈按住了。

“把头抬起来，卡卡西。”她的声音放缓了，带着笑意，“我没怪你。”

卡卡西的心脏狂跳，他缓缓抬起头，迎上玖辛奈那双和鸣人如出一辙的紫色眼眸。那里面没有责备，只有关切和温柔。

“我……”他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看到凛和带土了吗？”玖辛奈转移了话题。

卡卡西点点头：“他们在院子里等我。”

“他们在那里干什么？”

“因为……他们在找我。”

“你在那里干什么？”玖辛奈突然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很久没回去过了吧？自从你父亲……”

卡卡西沉默了。他知道，那片领地，是他心中永远的伤疤。

“这里是我家。”他抬起头，语气平静了些，“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宇智波？不，不对……”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最后一个活着的旗木。现在，我是族长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你想重新住回那里？”玖辛奈愣住了，随即惊讶地捂住了嘴，“你想……重建家族？”

卡卡西看着她震惊的表情，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本以为会被嘲笑，会被斥责异想天开，甚至会被认为是疯了。

然而，不等他开口，玖辛奈突然张开双臂，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卡卡西！你这个想法太棒了！”她兴奋地大喊，甚至把他举了起来，在原地转了个圈。

卡卡西在空中晃了晃，感受着她充满活力的拥抱，一时间竟忘了挣扎。他看着她飞扬的红发和灿烂的笑容，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融化了。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心底却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炸开，那种感觉，就像漩涡玖辛奈的快乐也成了他自己的一样。这让他想起了鸣人，那个永远精力充沛的家伙。

“玖辛奈……”他喘着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虽然他并不讨厌这种亲近，但她快把他勒得喘不过气了。

“啊，抱歉。”她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可那双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带着点水光。

她吸了吸鼻子，笑容却灿烂得几乎要把整张脸都点亮：“你有想法了吗？”

卡卡西咬着下唇，沉吟道：“我大概知道要拉拢谁了。”

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急切地追问：“是谁？快告诉我！”她看起来就像对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充满了无限憧憬，被她这么注视着，卡卡西的脸颊微微发烫。

“带土，”他毫不犹豫地回答，“还有琳，以及凯。如果水门愿意的话，他也可以……”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站姿，“我知道你是漩涡一族的人，但如果你愿意的话——”

“卡卡西。”她温柔地打断他，手又一次落在他的头顶，“能加入你的家族，我很荣幸。”

他抬起头，迎上她柔和而坦荡的目光，即使她只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卡卡西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他知道她永远是漩涡玖辛奈，但或许，她也能成为一名旗木。也许她只是渴望再次拥有一个真正的家族。

“我相信琳和带土知道你失踪的消息后，肯定会立刻告诉我的，我得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心急如焚。”她又恢复了那股活泼劲儿，捏了捏卡卡西的左脸。

“绝无此意。”他懒洋洋地拉长语调，还故意调皮地拍开她的手。

“那我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让他们知道隐瞒消息的下场！”她说着，转身就要跑。

“我带路。”卡卡西故作老成地点点头。

他领着她穿过树林，脚步轻快。胸口那股憋闷感消失了，脑袋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昏沉欲裂。他知道自己还不够完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弥补，但至少，他已经找到了方向。

他想起了琳、带土、玖辛奈、水门、凯……还有“家族”，那个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词。

他又想起了“羁绊”，那个比家族更重要的存在。

不，或许，是“家”。

第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