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门回到餐桌旁坐下时，整个房间瞬间陷入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的毯子，压得人喘不过气。他心里乱成一团麻，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种沉默大约持续了三十秒，才被打破。

“你觉得卡卡西会没事吗？”凛轻声问道，竟是她第一个开口。

水门本能地想回答“当然没事”，可话到嘴边，却对上了凛的眼睛。她的眼神总是那么清澈动人，此刻却像只受惊的小兽，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他，满是担忧。他不想为了安抚她而说谎。

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学生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早卡卡西走进厨房时，举止异常平静，成熟得不像他平时的样子。他向来沉默寡言，但那份平静中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紧绷感，而今天……他竟显得如此从容，甚至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能如此完美地避开所有问题了。水门觉得自己心里的疑团比昨晚更多了。

首先，卡卡西把自己的反常归咎于“做了个噩梦”。水门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可能让他做噩梦——想到这里，他的心猛地一揪。

难道是因为父亲的死而复燃？

卡卡西从不提及父亲，水门也一直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个话题。他对旗木朔茂了解不多，死前几乎没和对方说过话，只能猜测卡卡西对父亲的感情。他知道卡卡西对规则的偏执，很可能与父亲的死有关。但他不了解卡卡西父亲去世前的样子，更不知道那场变故对他造成了怎样的影响。

不过，考虑到卡卡西从未有人在他失去父亲后给予支持，水门觉得这或许是真的。失去亲人对孩子来说是巨大的打击，可一个噩梦，似乎无法解释他如此彻底的性格转变。

卡卡西的表现，是水门从未见过的。毫无征兆，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几天前还好好的，现在却像是经历了生死离别，眼神里透着超越年龄的沧桑。

明明只是“眼睛进了点灰尘”，水门不是医疗忍者，但他清楚，这点小伤绝不会让一个人连眼睛都睁不开，更何况昨晚他就一直闭着眼睛。

一定有哪里不对劲，而卡卡西什么都不肯说。

水门沉默太久，库希娜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水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担忧。水门猛地回过神，甩了甩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然后转向凛，“卡卡西会没事的。”尽管他自己都不确定这句话有多少可信度。

凛紧张地咬着嘴唇，带土则一脸愁容，眼眶泛红，显然也很担心。库希娜眉头紧锁，神色复杂，像是在生气又像是在担忧。

水门叹了口气，低头看着餐盘里还温热的食物，却突然没了食欲。

“你知道是什么让他变成这样吗？”库希娜问道，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说他没去训练，还说他昨晚晕倒了，身上却没发现明显的伤口。就这些吗？”

水门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昨晚我找了他好几个小时，最后在他公寓门口找到了他。他看起来……很慌张，眼神空洞，就像很久没见过我一样。”他皱紧眉头，“他抓着我的手，死死盯着我，呼吸都不正常了。然后他说……他很想我，接着就晕过去了。”他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他就是不肯说眼睛的事。”

库希娜的脸色更加凝重，水门几乎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怒火和担忧。

“这一切都是从昨天开始的？”她追问，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前一天还好好的，对吧？”

“是的，他昨天的状态和平时没两样。”水门肯定道。

“你觉得……有人对他做了什么？”库希娜的声音有些颤抖，连她自己都没说完。水门的心情也一样糟糕——他甚至不敢深想，如果真有人伤害了卡卡西，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失控。

短暂的沉默后，带土突然站起来，含糊地嘟囔着：“他在里面待了好久了……我去看看。”说着就想冲出去。

“我也去。”凛说着从椅子上滑下来，快步跟上他。

“喂，白痴卡卡西，你没事吧？”水门能听到带土的声音从那间小公寓里飘出来，比平时跟卡卡西说话时要柔和得多。

几秒钟过去了，没人回应。

“你是不是把自己搞生病了？”这时凛的声音插了进来。

水门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卡卡西？”带土又喊了一声，这次声音更大，还伴随着他试图打开浴室门的声音。

水门看向玖辛奈，她脸上那凝重的表情让他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快步挡在学生们身前，把耳朵贴在浴室门上。一只手下意识地落在带土的头上，他希望这个动作能给他带来点安慰。

“卡卡西？”水门提高了声音，“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在里面吗？”门的另一边一片死寂，他的直觉在胃里拧成了一团。

“我进来了。”他警告道，尽管他确定里面没人。他轻轻推开门，门锁应声而开。

浴室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水门感觉自己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他转身时，玖辛奈正站在走廊尽头，双臂交叉，平日里温柔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寒霜。

“他不在里面。”她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水门点了点头，却不敢移开视线。她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倒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一分钟，只有带土压抑的抽泣声。

玖辛奈冷哼一声：“我去找他。”说完，她转身大步离开。

这一下仿佛触动了所有人，带土连忙擦了擦眼泪：“我也要去！”他追了上去。

“我也去！”凛紧随其后，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下，回头对水门说：“老师，你留在这里等，万一卡卡西回来了呢？”

水门正要反驳，玖辛奈却开口了：“她说得对。你和带土一起找，我自己去也行，你留在这里。这样能覆盖更多地方。”

水门撇了撇嘴，但还是接受了这个提议。他可以先坐一会儿，应该没问题。

玖辛奈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我知道你不想分开，但你昨晚说过他最终会自己回来的。今天也可能一样。”她的手指穿过他的金发。

“我知道。”水门低声回应。玖辛奈俯下身，在他唇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我们会尽快找到他的。别太担心，我们很快就回来。”她的笑容里藏着一丝不安，却努力装作轻松。

“我会的。”水门回以微笑，玖辛奈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开。

“快点！”他能听到带土在前门催促，凛已经站在那里等他了。

“知道了知道了！”玖辛奈不耐烦地挥手，转身追了上去。

“老师再见！”学生们异口同声地喊道，随后便冲出了门。

“我们很快回来，水门。”玖辛奈回头做了个鬼脸，然后跟了上去。

水门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餐桌上——卡卡西的盘子还空着，其他的都没动。他突然意识到，门还没修好。

这个认知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些。至少，能让他不至于一直想着自己最小的学生此刻可能在哪里。

今天一定会很长。水门瘫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心里这样想着。

第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