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在剧痛中醒来，嘴唇无意识地念着“琳”，鼻尖却萦绕着煎蛋的香气。

左眼依旧像被针扎般抽痛，双腿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可身上却裹着温暖柔软的毛毯，带来一丝奇异的安慰。他费力地睁开右眼，朦胧中视线模糊，直到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才猛然惊醒——

他死了。

现在是十二岁，他倒在了四代目老师的怀里。

环顾四周，晨光透过唯一的窗户洒进狭小的卧室，时间尚早。厨房里飘来饭菜香，锅碗瓢盆碰撞的叮当声清晰可闻。

“哦！你醒了吗？”

卡卡西转头，只见四代目老师正站在卧室门口，粉色围裙系在身上，额前的碎发被束成一个小马尾垂在脑后，从门缝里探进头来。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荒谬感涌上心头，眼眶竟不受控制地发热。

“再不醒就真睡死过去啦，大嘴巴。”玖辛奈从他身后探出头，戏谑地拍了四代目一下，语气里满是调侃。

四代目故作委屈地捂住被拍的地方，噘着嘴嘟囔：“好过分……”

“忍着点吧，小帅哥。”玖辛奈笑着在他脸颊印下一个吻，那副沉浸在爱情里的甜蜜模样，和多年前四代目总挂在嘴边炫耀女友时的痴汉脸一模一样。

卡卡西几乎要哭出来了——这一定是梦。

玖辛奈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眉头瞬间蹙起，担忧写满了她美丽的脸庞：“喂，感觉怎么样？”她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火红的长发如记忆中般热烈，眼角眉梢都能看到鸣人的影子。

“我……”卡卡西喉咙发紧，话未出口。

“我们回来啦！”

大门轰然敞开，带土的大嗓门穿透公寓，紧接着是琳半嗔半笑的娇嗔，混杂着清脆的笑声。

卡卡西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多亏你们帮忙了。”四代目一边拍着手一边走进走廊，身后传来提东西的窸窣声，带土兴奋地吹嘘着市场上的收获，那声音像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多年未曾听过，即便在梦里也觉得遥远，可又仿佛昨日重现，那个意气风发宣称要当火影的少年，还在对着世界大声嚷嚷，逼所有人都倾听他的誓言。

他想起了那个金发的孩子。

玖辛奈站在门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让他浑身不自在。“卡卡西。”她轻轻关上门，缓步走近，门内隐约传来队友们的喧闹，却也隔绝了大部分声音，这份心意让他有些动容。

“没事吧？”她的眼神像极了鸣人，让卡卡西的心脏漏跳一拍。

“我没事。”他立刻回答，挣扎着坐起身，没有再次跌回床上。身体依旧酸痛，但比昨天好多了。他下意识地闭上左眼，知道迟早要解释这件事，可现在他一点也不想面对。未来几个月里的任何对话，他都避之唯恐不及，最好永远别跟任何人说话。

“真的？”玖辛奈显然不信。

唉，生活从不让人逃避。

“哎呀，我没事啦。”他懒洋洋地应着，“不用为我担心。”

话未说完，带土猛地撞开房门冲了进来，“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壁嗡嗡作响。

“笨蛋卡卡西！昨天死哪儿去了？”带土咋咋呼呼，活力四射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他最后的记忆，是带土被巨石压住，琳扑进他怀里，带土带着一只失明的眼睛，笑着说“把我拉上去……”然后更多的石头落下……）

但眼前的带土完好无损，没有血迹，也没有失去眼睛，健康得很，只是此刻眼神里满是怒火。

“你整天就知道死读书，讲规则！突然消失！害四代目老师找了你整整一下午，你就是个大混蛋——”

“啪！”

玖辛奈毫不留情地拍在带土后脑勺上，他立刻噤声，捂着头惊讶地抬头。

“乖点，带土。”她严厉警告，带土在她目光下缩了缩脖子，露出几分羞愧的神色。

“对不起。”他嘟囔着，先对玖辛奈，再转向卡卡西，声音更低：“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大吼大叫，更不该叫你混蛋。”

卡卡西的嘴有些发干，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做梦——带土和玖辛奈活生生站在面前，厨房里还能听到四代目和琳的声音……

他真的不想哭出来。

“没事。”他含糊地摆摆手。

目光不由自主地扫过带土全身。今天他没戴护目镜，穿着深蓝色T恤和黑色短裤，头发依旧短而杂乱，那双深褐色的眼睛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此刻带土满脸震惊，因为如果卡卡西真的十二岁，他根本不会接受道歉，反而会说些刻薄的话，扭头不理。

但现在，卡卡西只是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卡卡西望着空荡荡的座位，第三次确认了时间。

带土已经死了。

他花了那么多时间，拼命想靠近凛。即使最终没能成功，他对她的保护欲却从未消减。在她离世前的那一年里，他对她的感情早已深不见底。也正是通过凛，他才真正开始了解带土——比带土活着的时候，他知道的多得多。

这是他最大的遗憾。直到最后一刻才看清那个少年，太晚了。他不该那么狠地推开他，不该把自己隔绝在团队之外那么久。

但现在，尽管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十二岁的毛头小子，身上的变化翻天覆地，可在队员们眼里，他依旧是那个冷冰冰、严苛到极点的队长。开口闭口都是“废物”、“没用”，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卡卡西想改变这一切。不只是要拯救他们，更要走进他们心里。

“没事吧？”带土怯生生地问，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连玖辛奈都露出了一丝讶异，只是她掩饰得很好，可卡卡西还是捕捉到了那瞬间的波动。

不知为何，这让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年龄，明明比他们大了那么多，却还是像个局外人。

（他不想承认，自己活得越久，就越像个孤家寡人。）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他低声道。带土猛地抬头看他，眼睛里像是有泪光在闪烁，好像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过了好一会儿，带土才缓过神，声音都在发抖：“没……没担心你，真的。”

他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耳根都红透了。卡卡西差点忘了，这家伙还是个爱哭鬼。

“哎呀，我们的小情侣终于和解啦？”玖辛奈笑着揉乱带土的头发。

带土一把拍开她的手，嘟囔着“别闹了”，脸颊却红得更厉害了。这模样，简直和鸣人如出一辙，看得卡卡西心里一阵刺痛。

“食物准备好了。”凛从带土身后探出头，棕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卡卡西，你没事吧？”

她的笑容那么温暖，和他梦里那个染血的画面形成了鲜明对比——梦里的她，脸色苍白，嘴角淌着血，声音嘶哑得像破锣。

卡卡西下意识地点点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

“走吧，吃饭去！”凛笑着牵起带土的手腕，后者乖乖地跟着她，像个听话的孩子，脸上的红晕还没褪去。这一刻，带土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凛了。卡卡西明白宇智波的羁绊有多深，也知道凛和带土之间的关系。如果不是自己当年……

“你要一起吗？”玖辛奈靠在门框上，眼神带着担忧，那眼神让卡卡西感到一阵窒息。

她不该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他本应保护她，却一次次失败。他让所有人失望了，包括他自己。

“我……”卡卡西深吸一口气，“我马上就来。”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双腿有些发软。还好，他没有在他们面前失态。查克拉依旧虚弱，但这种熟悉的疲惫感，他早就习惯了。

现在，他只需要走出这个房间，和他的队员们、和玖辛奈一起吃顿早餐。

可一想到要面对他们，卡卡西就觉得胸口发闷。不如……让神直接劈死他算了。

第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