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正对着她狞笑。那笑容恶毒、得意，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自满，让雪莉恨不得一拳砸在他脸上。可惜她没那个胆子。更可惜的是，他身上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实在是合情合理。她甚至连表露一丝人性的余地都没有。她是雪莉，雪莉不在乎恨琴酒，也不在乎怕他，她只在乎冰冷的数据和结果。所以她任由他说下去。
“你搞砸了，雪莉。”他还在笑，最糟糕的是，那笑容毫无个人情绪，纯粹是享受伤害别人的快感。琴酒就喜欢这样，只要他看到弱点、错误或失败，不管牵扯到谁，他都忍不住要踩上一脚。这也是为什么她必须在他面前维持冰冷科学家的人设，小心翼翼，不敢露出半点破绽。
所以她没动手，也没退缩。她甚至没看他，只是继续整理笔记，等他把话说完。她太了解他了，他肯定会说下去，根本控制不住。他以为自己抓住了她的把柄，以为有办法伤害她、摧毁她，这种时候他绝不会把“武器”藏起来。
“你给我们的那种毒药，我试过了。你知道的，号称无法追踪，不会引起警方注意的那个。”她心底深处，有一部分被死死锁住，一想到自己手上又多了几条人命，想到又一个无辜者因她的研究而死，就感到一阵恐惧和恶心。这和琴酒让她心寒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她觉得自己内心冰冷破碎。但她不能表现出来，绝不能让琴酒看到，所以她脸上依旧是那副空洞的好奇表情。
“哦？有意思。我猜你没留样本吧？”她瞥了琴酒一眼，叹了口气，“没？我就知道。真遗憾。”说完她又低头忙自己的事，努力不去想自己正在变成什么样子，那层冰冷的面具是如何一点点吞噬她的灵魂。她甚至不敢去想，姐姐如果看到现在的她，会是什么表情？如果她知道志保的真面目，还会爱她吗？还会原谅她沾满鲜血的双手吗？
“你知道还有什么更有意思吗？你那所谓‘低调’的毒药，制造了一场血腥的烂摊子。哪部分‘无法追踪’体现在‘尸体被搅得一塌糊涂’上了？你这不是明摆着要吸引警察的注意吗？”琴酒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烦躁。对他来说，最让他恼怒的永远是她这种无动于衷的态度。但他说的话却让雪莉心头一震。是“血腥的烂摊子”，而不是被完美处理成“意外死亡”的尸体。如果她不是多年来习惯了隐藏情绪，恐怕连呼吸都会忘了。但这层伪装她戴了太久，早已坚不可摧。她只是挑了挑眉，脸上没有丝毫如释重负或希望的痕迹——也许，也许那个目标活下来了。这是她能给那个受害者最后的保护，也是她对那些被她夺走太多的人，唯一能做的补偿。
“我告诉过你这是实验品。是你决定在不受控的情况下，随便找市民来试的。”她的声音冷得像冰，没有一丝人性的温度，也没有任何软弱。这是科学家在捍卫自己的研究成果，而不是一个双手沾满鲜血、内心绝望祈祷的人。她必须把自己包装成没有感情的工具，这样才能不被对方抓住把柄。
琴酒果然被激怒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她，显然是气她把责任推回给他，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只要她流露出一丝破绽，他就会乐不可支。不过，从技术层面来说，她确实占理。是他决定在非受控环境下使用这种毒药，而她只是研发者，提醒过他风险。
没一会儿，琴酒就走了，显然这场“审判”没能给他带来多少乐趣。他离开后，雪莉才终于能喘口气。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一旦开始，她怕自己再也止不住。现在的情况，眼泪是最容易被发现的破绽。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消化着琴酒带来的消息。
他们在用她的研究杀人。她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不傻，既然把毒药给了组织，就该预料到后果。但过去她总能说服自己，把一切归咎于“实验”，以此逃避现实，维持理智。可现在，有一个人可能活下来了。一个“老鼠”（组织对目标的称呼）变成了“人”，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以前只在实验记录里见过这种反应，这种“血腥的烂摊子”，只有一个目标侥幸活了下来——虽然伤得很重。她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幸存的人，那个还在呼吸、却伤痕累累的人，会让她如此心神不宁，而不是那些被她的“作品”无情碾死的无名尸体。她想起一句名言，关于悲剧和统计数据，关于“让事情变得个人化，才会觉得真实”。
她几乎是机械地翻看档案，突然，一个名字、一张脸，还有几张从犯罪现场偷来的照片闯入眼帘——那是她对他做的一切。她用尽全身力气才没让自己吐出来。工藤新一，一个本该有光明未来、有朋友和家人的人，现在要么已经死了，要么就像个孩子一样躲起来，被囚禁在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与所有珍视的东西隔绝。她想，如果他知道她是谁，会有多恨她？会不会恨到和她恨自己的程度一样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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