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寒假的风刮得更烈了,卷着残雪砸在巷口的梧桐树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低声啜泣。
张函瑞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指尖却还是凉得发颤。他又去了那家熟悉的小亭子,手里攥着一个药瓶,瓶身的标签被他摩挲得发皱。这几天,他的病越来越重了,稍微走两步路就喘得厉害,夜里更是咳得睡不着觉,胸口的闷意像一块石头,压得他透不过气。
他给王橹杰发了微信,没说别的,只一句“老地方等你”。
王橹杰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杯热奶茶,看见张函瑞坐在亭子里,脸色白得像纸,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把热奶茶递过去,声音沉得厉害:“又难受了?”
张函瑞接过奶茶,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却没感觉到半分暖意。他摇摇头,把药瓶揣回兜里,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橹杰,我想好了,我要跟桂源提分手。”
王橹杰握着奶茶的手猛地一顿,抬眼看向他,眼底满是错愕。
“我的病越来越重了,”张函瑞看着亭外漫天飞舞的雪沫子,眼眶慢慢红了,“医生说,情况不太好,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我不能再耽误他了,他还那么年轻,他应该有光明的未来,不该被我困在这无望的日子里。”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笃定。这些天,他看着张桂源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看着对方规划着两人的未来,心里就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多想陪张桂源走完往后的路,可他的身体,早就撑不起这份沉甸甸的喜欢了。
王橹杰沉默地听着,心里像压了一块石头。他知道张函瑞的苦衷,也知道这份感情有多难,可他看着张函瑞泛红的眼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真的不想耽误他,”张函瑞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他那么好,他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一个健健康康的伴侣,能陪他看遍春夏秋冬,能陪他过岁岁年年。而不是我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离开的人。”
“那你打算……告诉他真相吗?”王橹杰犹豫了很久,还是问出了口。
张函瑞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砸在雪地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用力摇摇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决绝:“别告诉他,千万不要告诉他。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难过,会自责,会守着我这个累赘过一辈子。我不想让他那样,我宁愿他恨我,也不想让他为我伤心。”
他吸了吸鼻子,伸手抹掉脸上的泪,眼神里带着一种破碎的坚定:“橹杰,我求你,要是以后我不在了,他要是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我出国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就说我……说我不爱他了,说我嫌他烦了,随便你怎么说,只要能让他彻底放下我就行。”
王橹杰看着他,喉咙里堵得厉害,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他知道张函瑞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也知道这句话背后藏着多少委屈和不舍。他沉默了很久,终于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好,我答应你。”
得到回应的那一刻,张函瑞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石凳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捂住脸,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寒风里无助地呜咽。
王橹杰走过去,轻轻拍着他的背,什么也没说。他知道,此刻任何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他能做的,只有陪着他,陪着他熬过这难熬的时刻。
亭外的风越刮越烈,雪沫子卷着寒意钻进亭子里,冻得人浑身发冷。张函瑞哭了很久,直到眼泪流干了,才慢慢抬起头,看着亭外白茫茫的一片,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
他站起身,把喝了没两口的奶茶放在石凳上,拢了拢羽绒服的领子。脚步落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没有回自己家的方向,而是朝着张桂源家的那条巷子走去。雪地里的脚印歪歪扭扭,延伸向远处那盏亮着暖黄灯光的窗户,像一条没有尽头的,满是心酸的路。
寒风卷着残雪,吹过他单薄的背影,吹向那扇亮着灯的门。门里的人,还不知道,门外的少年,正揣着一腔破碎的爱意,走向一场注定心碎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