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那天,阳光格外好。碎金似的光洒在旧巷子的雪堆上,反射出晃眼的亮,屋檐上的冰棱滴答滴答往下滴水,像是在数着时光的碎片。
张桂源一大早就来敲张函瑞家的门,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鼻尖冻得通红:“快点快点,再晚太阳就把雪晒化了。”
张函瑞换好外套出来,身上还带着暖融融的粥香。他看了眼张桂源手里的包,忍不住笑:“又塞了什么东西?”
“秘密。”张桂源神秘兮兮地眨眨眼,伸手牵住他的手,指尖的温度烫得张函瑞心头一颤。他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又怕张桂源察觉不对,赶紧攥紧了对方的手,指尖的凉意被张桂源的温度一点点捂热。
两人踩着半融的雪往秘密基地走,脚下的雪水混着泥土,沾湿了裤脚。张桂源絮絮叨叨地说着寒假里的趣事,说陈浚铭在家被妈妈逼着学做饭,差点把厨房烧了;说杨博文拍了好多雪景照片,还说要给他们俩拍一组。张函瑞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嘴角弯着笑,只是笑的时候,胸口那点闷意又悄悄冒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深呼吸,把那点不适压了下去。
秘密基地的门推开时,扬起一阵带着雪味的灰尘。阳光透过破损的窗户斜斜照进来,落在那个银色的密码柜上,柜子的金属表面泛着温柔的光。
“我来开。”张函瑞抢先蹲下去,指尖熟练地划过密码锁,按下那串刻在骨子里的数字。“咔哒”一声,柜门弹开,里面的东西整整齐齐——高中的错题本、草莓笔袋、折成纸飞机的情书,还有厚厚一摞日记和照片。
张桂源把帆布包放在地上,一样样往外掏东西。先是两张电影票根,是他们上周一起看的爱情片;然后是一张合照,是在大学食堂拍的,张函瑞嘴角沾着饭粒,张桂源凑在他耳边说话,两人的眼里都盛着笑;最后是一个小小的草莓形状的挂件,红通通的,看着格外可爱。
“这个是给密码柜挂的。”张桂源拿起挂件,小心翼翼地挂在柜门把手上,“这样下次一开门,就能看见它了。”
张函瑞看着那个挂件,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伸手摸了摸,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忽然想起医生说的话,想起那些不敢说出口的心事,眼眶有点发热。
张桂源蹲在柜子前,翻出那本写满高中心事的日记,指尖轻轻拂过泛黄的纸页,念着张函瑞当初偷偷写下的碎碎念:“今天张桂源给我带了草莓味的糖,甜到心里了……”他念得认真,嘴角扬着藏不住的笑意,阳光落在他的侧脸,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张函瑞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的温柔。他悄悄掏出兜里的手机,调整到静音模式,镜头对准蹲在光影里的张桂源,又悄悄往前凑了凑,让自己的半边肩膀也入了镜,按下快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比雪化的滴答声还要清晰。
“怎么了?”张桂源察觉到他的动作,转头看他,眼里满是笑意,“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张函瑞赶紧把手机揣回兜里,脸颊发烫,故作镇定地摇头:“没什么,看你念得傻乎乎的。”
张桂源挑眉,放下日记伸手去挠他的痒:“敢说我傻?看我不收拾你!”
两人闹作一团,雪水从窗户缝里飘进来,落在脸上凉丝丝的。张函瑞躲在张桂源怀里笑,胸口的闷意好像都被这阵热闹冲淡了些。他偷偷想,要是时间能停在这一刻就好了。
闹够了,两人又蹲在柜子前,把新的票根、合照一一放进去。张函瑞看着那个草莓挂件在柜门把手上晃悠,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就这样吧,就这样骗着他,陪着他,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离开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橘红色的光洒在雪地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张桂源牵着张函瑞的手,一步一步往家走,嘴里还在规划着开学后的日子,说要带他去吃新开的草莓蛋糕,说要陪他去图书馆复习。
张函瑞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回到家,张函瑞躲进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那张偷偷拍下的合照。照片里,张桂源侧脸的线条柔和,他自己的半边肩膀靠着对方,阳光落在两人发顶,像撒了一层金粉。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点开打印选项,把照片缩成小小的一张。等照片从打印机里吐出来,他小心地摸了摸上面的温度,然后打开书桌最深处的抽屉,把照片放进去,压在一本厚厚的词典下面。
做完这一切,他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轻轻说了一句:“桂源,我真的好喜欢你。”
晚风拂过窗棂,带着雪的凉意,也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抽屉里的那张照片,藏着晴雪天里的最后一点暖,也藏着他不敢说出口的,沉甸甸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