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过后的风带着湿冷的寒气，刮在脸上像细针扎着，可教室里的窗缝却被少年们用草稿纸堵得严严实实，暖气片滋滋地吐着热气，混着粉笔灰和草莓糖的甜香，漫成一片暖洋洋的雾。
张桂源的桌肚里，那个装满糖纸的铁盒被擦得锃亮，他总会在早读课的间隙，偷偷把铁盒拿出来，指尖摩挲着那些被揉得发软的糖纸——有的印着粉色草莓，有的画着黄色柠檬，每一张都沾着淡淡的甜，像极了和张函瑞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陈浚铭抱着一摞作业本从他身边走过，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打扰到他。路过时，他瞥见铁盒里的糖纸，忍不住低声说：“昨天我妈买了草莓味的酥心糖，超甜，等会儿给你带几颗。”
张桂源抬起头，扯出一个浅浅的笑，点了点头。这阵子，他好像慢慢变回了以前的样子，会和同学们一起去操场打球，会在数学课上抢着回答问题，只是没人再提张函瑞的名字，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共识。
左奇函和杨博文坐在不远处，正为了一道数学题争得面红耳赤，杨博文拍着桌子喊：“肯定是这么算的！上次张函瑞——”
他的话猛地顿住，喉咙里像卡了根刺，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尴尬。左奇函悄悄踢了他一脚，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闭了嘴。
张桂源低头看着铁盒，指尖的动作没停，心里却轻轻颤了一下。他知道，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心事，就像护着一颗易碎的玻璃珠。
课间的时候，王橹杰从外面进来，手里拎着一个保温袋，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张桂源看见他，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自从上次在老槐树下见过之后，他们俩就没怎么说过话，可他知道，王橹杰是唯一能联系上张函瑞的人。
王橹杰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走到他桌前，把保温袋放在桌上，声音压得很低：“这是……家里人让我带给你的，草莓酱，说你喜欢吃。”
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伸手摸了摸保温袋，还是温热的。他抬头看向王橹杰，眼底闪着光：“是他让你带的吗？”
王橹杰的目光闪了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是吧，他说……这个牌子的草莓酱，和你以前买的面包很配。”
他没敢说，这罐草莓酱是张函瑞在医院里，忍着胃疼，一勺一勺熬出来的，熬到手指被烫伤，熬到眼泪掉在酱里，却还笑着说，要让张桂源尝到最甜的味道。
张桂源攥着保温袋，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烫得他眼眶发酸。他打开保温袋，一股浓郁的草莓香扑面而来，香得让人鼻头发酸。
“他……在那边过得好吗？”张桂源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
“挺好的。”王橹杰的声音很淡，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说，等开春了，就回来看香樟树发芽。”
张桂源点了点头，把保温袋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团小小的暖阳。他想起去年春天，香樟树枝桠上冒出嫩绿的新芽，他和张函瑞坐在树下，分吃着一个草莓面包，阳光落在他们的头发上，暖得像要化掉。
窗外的风渐渐小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铁盒上，落在草莓酱的罐子上，落在少年们的课本上。官俊臣趴在桌上补觉，嘴角还沾着一点面包屑；陈思罕拿着单词本，在走廊里来回踱步背诵；汪浚熙靠在栏杆上，看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眉眼舒展。
张桂源打开保温罐，挖了一勺草莓酱放进嘴里，甜意瞬间漫开，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涩。他知道，这罐酱里，藏着张函瑞没说出口的心事，藏着少年人隔着距离的想念。
他拿出一张新的糖纸，小心地把罐口封好，然后放进桌肚里，和那个铁盒放在一起。他想，等开春了，等香樟树发芽了，等张函瑞回来的时候，他们要一起，把这罐草莓酱，抹在刚出炉的面包上，一口一口，把错过的时光，都补回来。
王橹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他走到窗边，掏出手机，给张函瑞发了条消息：酱他收到了，吃得很开心。
医院的病床上，张函瑞正靠在床头，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糖纸。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底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要亮。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