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裹着香樟叶的清苦气息,漫过教学楼的走廊。早读课的铃声还没响,教室里已经坐了大半的人,翻书声和低声的背诵声交织在一起,透着少年人特有的、略显嘈杂的朝气。
张桂源刚踏进教室,目光就下意识地往斜前方的座位扫。张函瑞已经到了,正低头整理课本,晨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顶,染出一层柔软的金色。他的指尖捏着一支浅蓝色的笔,笔杆上贴着小小的草莓贴纸,动作轻缓,连翻书的幅度都比旁人温柔几分。
张桂源的脚步顿了顿,才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桌肚里,那把印着小熊的折叠伞安安静静地躺着,伞柄上似乎还残留着昨天雨幕里的温度。他想起张函瑞握着伞时,指尖泛着的淡淡瓷白,心跳就忍不住漏了一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和伞柄上的纹路隔空应和。
他慢吞吞地拿出课本,余光却总往张函瑞的方向飘。看见对方的课本上记满了工整的笔记,看见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还看见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草莓味的面包,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包装袋上的草莓图案,和自己昨天没送出去的那根糖,印着一模一样的卡通形象。
“喂,想什么呢?”左奇函的脑袋突然凑过来,胳膊肘撞了撞他的胳膊,“昨天放学跑那么快,是不是偷偷去跟张函瑞约会了?”
张桂源的脸瞬间红透,伸手拍开他的脑袋:“胡说什么呢,我回家了。”
“回家?”左奇函挑了挑眉,坏笑着指了指他的桌肚,“那伞怎么还在你这儿?不是说给人家了吗?”
张桂源的心跳更快了,慌忙把伞往桌肚里塞了塞:“他……他今天早上还给我的。”
“哦——”左奇函拖长了语调,笑得一脸了然,“还给你,顺便跟你说声谢谢?”
张桂源没理他,耳根却烫得厉害。他确实在上学路上遇见了张函瑞,对方把伞递给他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晨露的湿润感:“谢谢你的伞,昨天没淋到雨。”说话时,张函瑞的指尖轻轻擦过他的手腕,那点触感,像电流似的窜了一路。
他当时紧张得连话都说不连贯,只憋出一句“不用谢”,看着张函瑞转身走进香樟树下的晨光里,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
早读课的铃声响起,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张桂源捧着语文书,目光却落在书页的空白处,脑子里全是张函瑞的影子。他想起昨天雨幕里,对方弯腰帮他捡笔时的侧脸,想起他握着伞柄时,指尖不经意擦过自己手背的触感,想起他说“没事,就是有点累”时,眉眼间藏不住的倦意。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有人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
张桂源猛地回过神,转头看去。张函瑞正坐在他的斜前方,手里捏着一颗草莓味的糖,糖纸在晨光里闪着亮晶晶的光,是他上周在小卖部念叨过觉得包装好看的那款。对方的脸颊微红,目光躲闪着,往他这边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声音轻得像蚊子哼:“那个……昨天谢谢你的伞。这个……给你。”
张桂源的瞳孔猛地放大,看着那颗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他看着张函瑞泛红的耳尖,看着他紧张得攥紧糖纸、指节都泛白的手指,突然觉得,这颗糖比全世界的甜都要动人。
“我……我也喜欢草莓味的。”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颤,伸手接过那颗糖,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张函瑞的指尖,温温的,软软的,像羽毛轻轻扫过心尖。
张函瑞的脸更红了,飞快地转过头去,假装认真地看着课本,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连捏着笔的手都微微抖了一下。
张桂源握着那颗糖,指尖的温度像是要烫进心里。他低头看着糖纸上印着的草莓图案,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原来,不止是自己,对方也在偷偷关注着自己的喜好。原来,这份心事,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课间操的时候,大家都涌到操场上。张桂源却找了个借口留在教室里,他坐在座位上,小心翼翼地剥开那颗草莓糖的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带着香樟叶的清苦,带着晨露的湿润,带着少年心事的绵长。
他正吃得入神,教室门口传来脚步声。张桂源抬头,看见张函瑞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瓶温水,瓶身上还挂着小小的橘子挂件——那是张桂源之前丢在储物柜旁,被张函瑞捡起来的。看见他时,张函瑞的脚步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惊讶,手里的水杯晃了晃,水纹轻轻荡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又飞快地移开,像两只受惊的小鹿。
张桂源的脸颊发烫,慌忙低下头,假装在看书,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上的字。
张函瑞走进教室,走到自己的座位旁,拿起桌上的水杯,又转过身,犹豫了一下,手指攥着水杯带晃了晃,才走到张桂源的桌前。他把温水放在张桂源的桌上,声音轻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那个……吃糖多了会腻,喝点水吧。”
张桂源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晨光落在张函瑞的眼底,像揉碎了的星星,亮得晃眼。他看着对方泛红的耳尖,看着他紧张得抿起、唇色淡粉的嘴唇,突然觉得,心里的藤蔓又悄悄伸长了一截,缠绕着心脏,甜得发慌。
“谢谢。”他轻声说。
张函瑞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像春风拂过的湖面,眼角的小痣都跟着温柔起来。
“不客气。”
窗外的香樟叶沙沙作响,晨光穿过叶隙,落在两人的桌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少年人的心事,像藏在樟叶下的草莓糖,甜得小心翼翼,又甜得明目张胆。
没有人知道,在这个安静的课间,两颗心正在悄悄靠近,像两颗星星,在彼此的眼底,亮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