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的清晨带着点夏末的凉意,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阳光透过叶隙漏下来,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桂源揣着攒了快两个月的零花钱,脚步虚浮地往花鸟市场走,指尖攥着的纸币被汗浸得发软。
他昨晚翻来覆去想了半宿,生怕老板看出自己的急切,把价格抬得更高,又怕那只浅棕色的鬃狮蜥被别人买走。毕竟一千多块的东西,对高中生来说不是小数目,他攥着钱的手心里全是汗,连走路都在默念:别被买走,千万别被买走。
花鸟市场比想象中热闹,猫狗的叫声混着摊主的吆喝声,还有空气里飘着的鱼腥气和花草香。张桂源捏着鼻子躲开卖金鱼的摊子,一眼就看到了上周那家爬宠店,玻璃缸里的鬃狮蜥正趴在加热垫上晒太阳,浅棕色的鳞片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小伙子,又来看蜥蜴啊?”老板是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认出了张桂源,笑着递过一把小板凳,“上次看你就挺感兴趣,要不要上手摸摸?”
张桂源瞬间往后缩了缩手,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不用不用,我就看看。”
他盯着玻璃缸里的小家伙,喉咙动了动,才鼓起勇气问:“老板,这个……多少钱啊?”
“一千二。”老板伸出手指比了比,“纯种的鬃狮蜥,好养得很,不咬人。”
一千二。张桂源心里咯噔一下,比他预估的多了两百块。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裤缝。
“能不能便宜点啊?”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少年人的窘迫,“我……我是买来送人的,生日礼物。”
老板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穿着校服,眼神里满是真诚,便松了口:“看你是学生,诚心买的话,一千一,不能再少了。”
一千一。张桂源心里算了算,自己攒的钱还差一百。他垂着头,心里有点沮丧,指尖把纸币攥得更紧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点笑意:“张桂源?你怎么在这儿?”
张桂源浑身一僵,猛地回头,就看到张函瑞站在不远处,手里拎着一个装着面包虫的小盒子,正挑着眉看他。阳光落在张函瑞的发梢,染成了淡淡的金色,他身后跟着王橹杰,正对着一笼鹦鹉指指点点。
“我……我随便逛逛。”张桂源的脸瞬间红透了,慌忙把手里的钱往口袋里塞,生怕被对方看出端倪,“你呢?你怎么也来这儿了?”
“买面包虫啊。”张函瑞晃了晃手里的盒子,走近几步,目光落在玻璃缸里的鬃狮蜥身上,眼睛亮了亮,“这只挺好看的,对吧?”
张桂源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他看着张函瑞蹲在玻璃缸前,指尖轻轻点着玻璃壁,眼神里满是喜欢,心里的沮丧突然就少了大半。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小声问:“你喜欢这个?”
“还行。”张函瑞站起身,转头看他,嘴角弯着浅浅的笑意,“就是太贵了,买不起。”
张桂源的耳朵尖瞬间红了,他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心里悄悄盘算了个主意。大不了再省一个月的早饭钱,总能凑够剩下的一百块。
“对了,你不是最怕这种东西吗?”张函瑞突然想起什么,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指尖的温度烫得张桂源浑身一颤,“怎么会跑到爬宠店来?”
“我……我陪同学来的,他在里面看乌龟。”张桂源胡乱编了个借口,眼神飘到别处,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我先出去等他了。”
他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跟王橹杰打招呼的勇气都没有。跑出爬宠店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背后张函瑞的目光,烫得他耳根发红。
王橹杰凑到张函瑞身边,看着张桂源慌张的背影,挑了挑眉:“他怎么回事啊?跟见了鬼似的。”
张函瑞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玻璃缸里的鬃狮蜥,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刚才看得清楚,张桂源口袋里露出来的纸币边缘,还有他攥得发红的指尖。
“没什么。”张函瑞笑了笑,拎起装着面包虫的盒子,“走了,回去喂我的小家伙。”
他嘴里的小家伙是上周在夜市买的一只小乌龟,正养在阳台的玻璃缸里。王橹杰跟在他身后,还在碎碎念:“你说张桂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他刚才看那只蜥蜴的眼神,怪怪的……”
张函瑞没接话,只是脚步慢了些,回头看了一眼爬宠店的方向,阳光落在他的脸上,眉眼弯弯。
张桂源跑出花鸟市场,才敢停下来喘气,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心里甜丝丝的。原来张函瑞真的喜欢那只鬃狮蜥,原来自己的心意不是白费的。
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梧桐叶沙沙作响,风里带着桂花的甜香。他攥着钱,脚步轻快地往家走,心里悄悄想着:再省一个月,就一个月。
等攒够了钱,就把那只蜥蜴买下来,送给张函瑞。
到时候,他要跟对方说,这只蜥蜴只花了两百块。
这样,张函瑞就不会有心理负担了。
张桂源想着想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脚步越来越快,连路边的小狗冲他摇尾巴,他都没注意到。
少年心事藏在风里,藏在梧桐叶的沙沙声里,藏在花鸟市场的碎碎念里,甜得像夏天的橘子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