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四年二月初九,春闱开考。
天色未亮,贡院外已挤满了赴考的书生。苏砚与沈知言、柳明轩、赵文博三人并肩而立,望着那扇朱红大门,心中既有紧张,也有期待。贡院高墙巍峨,戒备森严,门口的兵丁手持长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位考生,空气中弥漫着肃穆而压抑的气息。
“苏兄,今日考试,切记谨慎作答,莫要大意。”沈知言拍了拍苏砚的肩膀,语气凝重。春闱关乎一生前程,容不得半点差错。
苏砚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考篮:“诸位放心,我自有分寸。”他深吸一口气,随着人流走进贡院,经过严格的搜身检查后,被引至一间狭小的号房。
号房内仅有一张木板床、一张书桌和一把椅子,墙壁斑驳,透着一股潮湿的气息。苏砚放下考篮,整理好笔墨纸砚,静静等待着考题下发。
辰时三刻,考题准时送达。此次春闱首场考经义,题目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苏砚心中一喜,这道题他曾反复研读,颇有心得。他凝神屏气,铺开宣纸,挥笔疾书,笔锋凌厉,墨色饱满,一行行工整的楷书跃然纸上。
不知不觉间,日已过午。苏砚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正准备稍作歇息,忽然听到隔壁号房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他心中一动,侧耳倾听,却只听到纸张翻动的声音,并无异常。
然而,就在他重新拿起笔,准备续写时,一只纸团突然从号房顶部的通风口掉落下来,正好落在他的书桌上。苏砚心中一凛,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几行经义答案,字迹潦草,却与考题高度契合。
他瞬间明白过来——有人想嫁祸于他!春闱舞弊乃是杀头大罪,一旦被发现,不仅功名尽毁,还要身首异处。苏砚眼神一沉,不动声色地将纸团攥在手中,目光扫过通风口,心中已有了计较。
他没有声张,而是继续作答,只是故意在试卷上留下几处与纸团答案相似的表述,却在关键处埋下伏笔。午后时分,监考官巡视到苏砚的号房,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书桌,忽然停下脚步,沉声道:“考生苏砚,你桌上为何有异物?”
苏砚心中早有准备,从容起身,将手中的纸团呈上:“回大人,此纸团是方才从通风口掉落,晚辈正欲向大人禀报。”
监考官打开纸团,看到上面的答案,脸色顿时一变,厉声喝道:“大胆苏砚!竟敢在春闱中作弊,你可知罪?”
周围号房的考生听到动静,纷纷探出头来,议论纷纷。沈知言等人更是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
苏砚神色平静,朗声道:“大人明察!此纸团并非晚辈所藏,而是他人故意投放,意在嫁祸。晚辈试卷上虽有几处与纸团答案相似,却在关键论点处有所不同,且晚辈的作答逻辑连贯,论据充分,绝非抄袭所能比。若大人不信,可将晚辈试卷与纸团答案仔细比对,再检查通风口是否有异样。”
监考官半信半疑,让人取来苏砚的试卷,与纸团答案仔细比对。果然如苏砚所言,试卷虽有几处相似,却在核心论点上有着本质区别,且作答条理清晰,文采斐然,远非纸团上的潦草答案可比。他又让人检查通风口,发现通风口的木条有被撬动过的痕迹,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监考官面露犹豫,一时难以决断。
就在这时,主考官杨荣巡视至此,得知情况后,仔细翻阅了苏砚的试卷和纸团,又询问了相关细节,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沉声道:“苏考生所言有理。此纸团字迹潦草,逻辑混乱,与苏考生试卷的工整严谨截然不同,且通风口有撬动痕迹,显然是有人故意嫁祸。”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向周围的号房,厉声喝道:“敢在春闱中舞弊嫁祸,好大的胆子!即刻封锁贡院,严查所有相关人员!”
兵丁们立刻行动起来,对贡院进行全面搜查。不多时,便从隔壁号房的考生身上搜出了与纸团字迹相同的草稿纸。经查,该考生乃是礼部尚书之子王承宇的幕僚,受王承宇指使,故意投放纸团嫁祸苏砚——只因那日翰林论道,苏砚锋芒毕露,得罪了王承宇。
真相大白,王承宇因舞弊嫁祸被取消考试资格,其幕僚被当场拿下,交由官府处置。监考官向苏砚致歉:“苏考生,方才是本官鲁莽,错怪了你。”
苏砚拱手道:“大人也是尽职尽责,晚辈不敢怪罪。”
一场惊心动魄的舞弊风波,终于平息。苏砚回到号房,静下心来,继续完成剩余的作答。夕阳西下,春闱首场考试结束,苏砚走出贡院,沈知言等人立刻围了上来,关切地询问情况。
“苏兄,你没事吧?”
苏砚微微一笑:“无妨,只是一场虚惊。”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要说明,众人皆是愤愤不平,同时也对苏砚的冷静与智慧深感敬佩。
回到驿馆,苏砚铺开纸笔,将今日的经历记录下来,心中却并未放松。他知道,王承宇背后有礼部尚书撑腰,此次未能扳倒他,日后定然还会再生事端。但他无所畏惧,春闱之路已然如此凶险,朝堂之上更是风雨莫测,他唯有步步为营,凭借自己的智慧与才华,杀出一条血路。
三日后,春闱全部结束。苏砚走出贡院,望着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的命运,终将由自己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