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旁的修炼，转眼便是六日。
这六日里，林默在苏墨指导下，初步掌握了魂烟之道的入门法门。这门功法以神魂为基，化念为烟，聚散无常，与《混沌吞天诀》的霸道吞噬截然不同，却意外地能与佛门金光相互调和。他脊椎处那条隐脉缝隙，如今已能同时流转暗金混沌之气与淡金佛力，虽未完全融合，却也不再冲突。
苏清雪则消化了那式“朱砂破邪剑诀”。她眉心那点朱砂痣，在运功时会泛起微光，剑尖一点红芒专破阴邪，威力惊人。
第七日清晨，苏墨将二人唤至血池边。
池中“活尸”的状态已稳定许多，面色虽仍青灰，但胸口起伏明显，三尊养魂鼎内的绿色火焰也旺盛了几分。
“今日月圆，幽冥老鬼必在子时开启仪式。”苏墨抽着烟斗，烟雾缭绕中神色凝重，“黑风谷距此八十里，我们午时出发，黄昏前抵达，先探查地形。”
他看向林默：“魂烟之道第一重‘观心’，你练得如何？”
林默闭目凝神，意念微动，一缕无形烟丝自眉心飘出——这是神魂外放之象，虽只能延伸三尺，却已能模糊感知他人情绪波动。昨日他无意中“听”到苏清雪练剑时心中默念的剑诀，让她惊讶许久。
“勉强入门。”林默睁开眼。
“够了。”苏墨点头，“幽冥老鬼修噬魂魔功，神魂强大，寻常手段难伤其根本。但魂烟之道专攻神魂，你以‘观心’窥其破绽，清雪以破邪剑诀主攻，我压阵。”
他又从怀中取出两枚玉符，分别递给二人：“这是‘遁空符’，若事不可为，捏碎可随机传送百里。但记住，不到生死关头莫用——传送落点不定，可能更危险。”
林默接过玉符，触手温润，内蕴空间波动。他贴身收好，忽然问：“舅舅，母亲她……究竟守护着什么秘密？”
这问题他已问过多次，苏墨总是避而不答。但今日，苏墨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
“你母亲苏映雪，出身‘守界一族’。”他声音低沉，“此族世代守护一处‘时空裂隙’，防止裂隙彼端的‘异魔’侵入此界。三十年前，裂隙异动，你母亲奉命调查，却意外发现异魔已通过某种方式渗透此界，甚至与某些人族势力勾结。”
“她嫁入林家，隐姓埋名，实则是为暗中追查异魔踪迹。而你——”苏墨看向林默，“你出生时，脊骨隐现金色纹路，那是守界一族血脉觉醒的标志。你母亲将毕生修为封入黑石留给你，又让我在此等候，便是预感到异魔将有大动作。”
林默心头震动：“异魔……与幽冥上人有关？”
“不止有关。”苏墨冷笑，“我怀疑，幽冥老鬼大肆摄魂，炼制阴尸，根本目的不是打开幽冥裂隙，而是以万千生魂为祭，强行扩大时空裂隙，接引异魔大军降临！”
苏清雪脸色发白：“前辈是说……北疆三城的干尸案，背后是异魔？”
“十有八九。”苏墨掐灭烟斗，“守界一族古籍记载，异魔以生灵精魂为食，尤喜人族魂魄。它们擅操控阴邪之力，噬魂魔功……很可能就是异魔传授的功法。”
溶洞内一片死寂。
林默握紧拳头。母亲守护的秘密、自己的身世、北疆的危机……一切线索终于串联起来。
“所以，”他缓缓道，“我们不仅要阻止幽冥上人，还要斩断异魔伸向此界的触手？”
“正是。”苏墨起身，“时辰不早，出发吧。”
三人简单收拾，离开山洞。苏墨在洞口布下隐匿阵法，防止有人闯入破坏血池养魂阵，这才带着林默二人朝黑风谷方向疾行。
黑风谷位于黑山城以北八十里，两山夹峙，谷深雾重，终年阴风呼啸，故得此名。当地百姓视其为禁地，传说谷中有恶鬼食人。
黄昏时分，三人抵达谷口。
还未入谷，便觉阴风扑面，风中夹杂着凄厉呜咽，似有无数冤魂哀嚎。谷内雾气呈灰黑色，遮蔽视线，连神识探入都如泥牛入海。
“好重的阴气。”苏清雪蹙眉，“此地阴脉汇聚，天然适合养尸炼魂。”
苏墨取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谷内深处：“阴气最浓处在西北三里，那里应是阵眼。”
三人小心翼翼潜入。谷中寸草不生，地面散落白骨，岩壁上有明显人工开凿痕迹，刻满诡异符文。越往深处，雾气越浓，阴风越厉，甚至隐约可见半透明鬼影在雾中飘荡。
“是残魂。”林默低声道。他修魂烟之道后，对魂魄感知敏锐，这些鬼影皆是残缺不全的魂魄碎片，被阴气束缚在此，永世不得超生。
苏清雪剑尖微抬，朱砂红芒流转，所过之处鬼影退散。但鬼影数量太多，杀之不尽。
前行约二里，前方豁然开朗。
那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圆形洼地，直径百丈，地面刻着巨大法阵，阵纹以鲜血勾勒，还在缓缓流动。法阵中央，矗立着一座九层骨塔，塔身由人骨垒成，塔顶悬浮着一颗硕大黑色晶石，正源源不断吸收周围阴气。
骨塔周围，密密麻麻站着数百“人”——或者说，数百具阴尸。它们面色青灰，眼冒绿火，一动不动，如军队列阵。更远处，还有数十具高大僵尸，身披残破铠甲，手持锈蚀兵刃，气息远超普通阴尸。
而在骨塔顶端，盘坐着一名黑袍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枯槁如骷髅，眼眶深陷，瞳孔却是诡异的惨绿色。他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每念一句，下方阴尸便齐齐一震，塔顶黑晶便亮一分。
“幽冥上人。”苏墨沉声道，“他在蓄力，子时一到，仪式便会启动。”
林默凝神望去，以魂烟之道“观心”感应。然而神识刚触及黑袍老者，便被一股阴冷邪力反弹回来，脑中刺痛。
“好强的神魂防御……”林默闷哼一声。
“噬魂魔功修的就是神魂，他在这方面的造诣，恐怕已至化境。”苏墨神色凝重，“硬拼不是办法，需智取。”
他观察片刻，指向骨塔东南角：“那里阴气稍弱，阵纹有一处破损，应是当年布阵时留下的缺陷。我们从那里潜入，先破坏阵眼黑晶。”
三人悄无声息绕至东南角。果然，此处阵纹黯淡，阴尸也较少。苏墨取出一把朱砂，凌空画符，符成瞬间拍在阵纹破损处——
“嗡！”
阵纹光芒一滞，出现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进！”苏墨低喝。
三人闪身入阵。刚一进入，便觉压力倍增，仿佛置身深海，连呼吸都困难。周围阴尸似乎有所感应，齐齐转头，绿油油的目光锁定三人。
“被发现了！”苏清雪长剑出鞘，“速战速决！”
她身化流光，剑尖朱砂红芒暴涨，如一道赤色闪电刺向最近一具阴尸。那阴尸嘶吼着扑来，却被一剑洞穿眉心，红芒透体而过，阴尸轰然倒地，眼中绿火熄灭。
林默也动了。他双掌暗金流转，混沌之气与佛力交织，每一掌拍出都带起风雷之声。阴尸虽力大无穷，但在混沌之气侵蚀下，动作迅速迟缓，再被佛力一冲，顿时僵直倒地。
苏墨则负责断后，手中烟斗连点，青烟化作细丝，专攻阴尸关节要害。烟丝过处，阴尸如断线木偶，瘫软在地。
三人配合默契，迅速向骨塔推进。但阴尸数量太多，杀了一批又涌上一批，仿佛无穷无尽。
“这样下去不行！”苏清雪剑光如雨，已有些气喘，“它们在消耗我们的体力！”
林默也感到压力。混沌之气虽霸道，但消耗极大，他隐脉缝隙中的储备已去三成。而佛力更需心神引导，久战之下，神魂开始疲惫。
“擒贼先擒王！”苏墨忽然喝道，“默儿，用魂烟之道干扰幽冥老鬼施法！清雪，为我护法！”
说罢，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口中念诵古老咒文。随着咒文响起，他周身泛起淡淡青光，与周围阴气激烈对抗。
林默心领神会，全力运转魂烟之道。眉心飘出数缕烟丝，如灵蛇般钻向骨塔顶端的幽冥上人。
这一次，他没有硬闯，而是将烟丝散开，从各个角度试探。幽冥上人的神魂防御如铜墙铁壁，但再坚固的墙也有缝隙——林默很快发现，每当幽冥上人念咒时，神魂防御会出现一瞬波动。
就是现在！
林默集中所有魂烟，趁那波动瞬间，强行突入！
“轰——！”
仿佛撞进一片黑暗海洋。无数混乱记忆碎片涌来：血腥杀戮、魂魄哀嚎、阴邪咒文、还有……一道跨越时空的狰狞身影！
那是异魔！林默“看”到了——幽冥上人的记忆深处，藏着一道异魔印记！这老鬼早已被异魔侵蚀神智，所谓噬魂魔功，实则是异魔传授的接引功法！
更让他震惊的是，他在记忆碎片中看到了母亲的身影！
那是三十年前的画面：年轻时的苏映雪，手持长剑，与一道黑影激战。黑影正是异魔，它嘶吼着：“守界者……你阻止不了我们……裂隙终将打开……此界终将沦为吾族猎场……”
母亲一剑斩断黑影触手，冷声道：“只要我守界一族还在，你们休想踏入此界半步！”
画面破碎，又闪过另一段记忆：母亲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那是自己！），将黑石挂在他脖子上，泪流满面：“默儿……对不起……娘不能陪你了……但娘给你留下了希望……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更多的记忆碎片涌来：守界一族的使命、时空裂隙的位置、异魔的弱点、还有……母亲最后的下落！
原来，母亲当年并未失踪，而是为封印一道小型裂隙，耗尽修为，陷入沉睡。她将自己封入族中圣地，等待后人唤醒。而唤醒她的关键，就是林默觉醒血脉后，以黑石之力打开圣地之门！
“母亲……还活着！”林默心神剧震。
就在这时，幽冥上人察觉神魂被窥探，暴怒反击！
一股恐怖神魂冲击顺着魂烟反噬而来！林默如遭重击，七窍渗血，魂烟瞬间溃散！
“默儿！”苏清雪惊呼，一剑逼退扑来的阴尸，扶住摇摇欲坠的林默。
苏墨也完成咒文，猛地睁眼，双手向前一推：“乾坤借法，雷来！”
“轰隆——！”
天穹之上，乌云汇聚，一道紫色雷霆劈落，直击骨塔顶端的黑晶！
幽冥上人厉啸一声，不得不中断仪式，抬手硬接雷霆。
“砰！”
黑晶剧烈震动，表面出现裂痕。下方法阵光芒一黯，阴尸动作齐齐停滞。
“就是现在！”苏墨喷出一口鲜血，显然刚才那招消耗极大，“清雪，带默儿走！我拖住他！”
“不行！”林默挣扎站起，抹去脸上血迹，“舅舅，我们一起……”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
骨塔顶端的黑晶，因雷霆一击与仪式中断，内部能量失衡，竟开始疯狂吸收周围一切——不仅是阴气，连空间都开始扭曲！
“不好！黑晶要爆炸了！”苏墨脸色大变，“它会撕裂空间，形成临时裂隙！”
话音刚落，黑晶轰然炸裂！
没有巨响，只有无声的黑暗扩散。以骨塔为中心，空间如镜面般破碎，露出其后深邃虚无的黑暗。黑暗中有星光闪烁，但那星光冰冷死寂，绝非此界星辰。
更可怕的是，裂隙中传来令人心悸的嘶吼——那是异魔的咆哮！
“它们要过来了！”苏清雪紧握长剑，脸色苍白。
苏墨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古朴令牌，咬破舌尖喷上精血：“以我之血，唤祖灵之力——封！”
令牌爆发出刺目光芒，化作一道金色光幕，暂时堵住裂隙。但光幕剧烈颤抖，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这令牌只能封住一时！”苏墨吼道，“你们快走！回山洞，启动我留下的传送阵，那阵法可送你们去安全之地！”
“那你呢？”林默急问。
“我留下维持封印。”苏墨回头，露出一个苍凉笑容，“守界一族，世代如此。默儿，记住——找到你母亲，唤醒她。只有她能彻底封印裂隙。”
他又看向苏清雪：“丫头，照顾好他。”
“前辈！”苏清雪眼眶红了。
“走！”苏墨暴喝，全身燃起青色火焰——他在燃烧生命，加固封印！
林默心如刀绞，但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他拉起苏清雪，转身狂奔。
身后传来幽冥上人的狂笑：“苏墨！你封得住一时，封不住一世！异魔大军将至，此界终将沦陷！”
还有苏墨最后的传音：“默儿……黑石不仅是钥匙……它还是坐标……去你母亲沉睡之地……她在……在……”
声音戛然而止。
林默回头，只见金色光幕轰然破碎，裂隙再度扩大，将苏墨与幽冥上人一同吞没！而在那裂隙深处，无数狰狞黑影正蜂拥而出！
“不——！”林默目眦欲裂。
但下一秒，一股强大吸力从裂隙中传来，竟将他和苏清雪也拉向黑暗！
“抓紧我！”林默死死抓住苏清雪的手。
两人身不由己，被吸入裂隙。天旋地转中，林默只觉怀中黑石滚烫无比，散发出耀眼光芒，与裂隙深处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
恍惚间，他听到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女声，温柔而悲伤：
“默儿……来见我……”
黑暗吞没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
林默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他猛地坐起，环顾四周，愣住了。
这里不是黑风谷，甚至不像他所知的任何地方。
天空是湛蓝色的，没有灰雾阴风。周围是整齐的草坪、修剪过的树木，还有远处……高耸入云的方形建筑？那些建筑表面光滑如镜，反射着阳光，有些甚至通体透明，能看到里面移动的小人。
街道上，铁盒子（那是车？）无声滑过，速度极快。行人穿着怪异——男子短发，女子裙短露腿，手中都拿着发光的方块（那是……玉简？）。
“这里是……”林默茫然。
“异界。”苏清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不知何时已醒来，正警惕地观察四周，长剑虽已出鞘，但眼中满是困惑：“天地灵气稀薄到几乎不存在……但有一种奇怪的能量波动，无处不在。”
林默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弱但持续的能量，与灵气不同，更……呆板？像是被驯服的力量。
他低头看向怀中，黑石仍在发烫，表面金色纹路流转，指向某个方向。
“黑石在指引。”林默站起身，“这里……可能是母亲沉睡之地。”
“但这里不像我们的世界。”苏清雪走到路边，看着一辆汽车飞驰而过，“那些铁盒没有马拉，却能自行奔跑。那些高楼……我从未见过如此高的建筑。”
林默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一切都透着陌生与诡异。人们说的话他勉强能听懂，但口音古怪，用词新奇。
他尝试运转功法，发现混沌之气还能调动，但佛力受到压制，魂烟之道也滞涩许多。这里的天地法则，似乎与他们的世界不同。
“先弄清这是哪里。”林默深吸一口气，看向黑石指引的方向——那里有一座更高的建筑，顶端有闪烁的灯光。
苏清雪点头，收起长剑，但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两人沿着街道前行，引来无数好奇目光。他们的古装打扮与周围格格不入，但路人大多只是多看两眼，便匆匆离开——似乎这里的人对“异常”并不太惊讶。
走过几个街区，林默忽然停下脚步。
他看见一块巨大的发光牌子，上面滚动着文字和画面。画面中，有人坐在铁盒子里说话，有人在方形玉简前表演，还有……战争场面？但那些武器他从未见过，能喷火发光，威力惊人。
牌子上方，有几个大字：
“欢迎来到新京市——科技与传统的交汇之地。”
新京市？科技？
林默与苏清雪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不仅穿越了空间。
似乎……还穿越了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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