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的首周末票房数据，像一枚投入深水的重磅炸弹，掀起的巨浪席卷了整个娱乐圈。票房网站首页，那串不断飙升、最终定格在惊人数字上的红字，无声地宣告着又一部现象级作品的诞生。社交媒体上，相关话题屠榜，赞誉、分析、惊叹铺天盖地，王俊凯的名字再次被推向风口浪尖，只不过这一次，是踏着实打实的荣耀与光芒。
庆功宴设在城中顶级的酒店宴会厅。巨大的水晶吊灯将厅内映照得如同白昼，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氛、醇酒与成功特有的、微醺而亢奋的气息。到场的除了电影主创，还有投资方、业界名流、资深媒体人，每一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互相道贺，言语间满是“里程碑”、“突破”、“实至名归”。
王俊凯无疑是全场的焦点。他穿着剪裁更为精致的深黑色礼服，衬得身形愈发颀长挺拔。他周旋在人群之中，接受着一波又一波的祝贺。制片人用力拍着他的肩膀，导演与他紧紧拥抱，投资方代表举杯向他致意，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对未来的期许。他脸上始终带着得体而克制的微笑，举杯，点头，回应，姿态从容不迫，游刃有余。只是那笑意，很少真正抵达眼底。仿佛这场盛大的、以他为中心的狂欢，与他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
宋祖儿到场时，庆功宴已过半程。她原本有另一个通告，紧赶慢赶才推掉。一袭银白色的小礼服裙，样式简洁，却在腰间做了巧妙的设计，勾勒出盈盈一握的腰线，裙摆随着步伐漾开细碎的流光。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和锁骨。妆容清淡，却恰到好处地突出了她明亮的眼睛和饱满的唇。
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的骚动。毕竟，今晚的主角只有一个。但仍有相熟的人看到她，点头示意。她也微笑着回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晃动的人影和璀璨的灯影，寻找那个中心的身影。
很容易就找到了。
他正被几位重要的出品人围在中间，手里握着一只水晶香槟杯，微微倾身，专注地听着其中一位说话，侧脸线条在辉煌的灯光下显得清晰而……遥远。
宋祖儿停下脚步，从侍者的托盘中取了一杯纯净水，冰凉的杯壁贴上指尖，让她有些纷乱的思绪冷却了几分。她应该过去道贺的，于公于私，都该如此。他们是“认识多年”、“合作愉快”的同事，不是吗？
可脚步却像被无形的绳索绊住。她看到他周围那些热切的脸庞，听到不时爆发的、与他有关的笑声，忽然觉得，自己此刻走过去，说的任何一句“恭喜”，都苍白无力，且多余。他的世界，正因巨大的成功而无限膨胀、喧嚣，她的声音，能传进去吗？即便传进去了，又有什么分量？
她垂下眼，抿了一口水。冰凉无味的液体滑入喉咙。
“祖儿？你也来了？”一个熟悉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宋祖儿抬头，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位制片人姐姐，姓林，为人爽利。
“林姐。”她笑着打招呼。
“来给俊凯道喜？”林姐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方向看了一眼，了然道，“是该去。这小子，这次真是争气。”她语气里带着长辈般的欣慰，随即又压低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你们俩啊，认识这么久，就没想再合作一把？俊凯现在势头正猛，你也不差，要是能搭上……”
宋祖儿心头一跳，面上笑容不变，摇了摇头：“林姐，这得看缘分和剧本。王老师现在选择很多。”
“那倒是。”林姐点点头，又寒暄两句，便被人叫走了。
宋祖儿重新将目光投向王俊凯的方向。恰好，他结束了与那几位出品人的交谈，微微颔首致意后，转身，似乎要朝休息区走去。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全场，然后，定格在了她这边。
隔着攒动的人头、摇曳的杯影和浮动的灯光，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他的眼神似乎顿了一下，然后，朝她极轻微地，点了点头。依旧是那种礼貌的、社交场合的致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也没有要走过来说话的意思。
宋祖儿的心，像是被那一眼看得漏跳了一拍，随即又被更大的空洞淹没。她也回以同样的点头，唇角弯起惯常的弧度。
他收回目光，转身，朝着与宴会厅相连的露台方向走去，背影很快融入明暗交错的光影里。
也许他只是想去透透气。宋祖儿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水晶杯壁。
就在这时，宴会厅中央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原来是电影的总制片人登上了小型舞台，拿着话筒，满面红光地宣布，为了庆祝《破晓》取得的辉煌成绩，酒店特别准备了一座香槟塔。
侍者们应声推出一辆铺着雪白桌布的餐车，上面矗立着用无数细长香槟杯垒成的金字塔，晶莹剔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金色的香槟被注入最顶端的杯子，很快满溢出来，沿着杯壁层层流下，注满下一层，再下一层，宛如一道金色的瀑布，华丽而盛大。
“让我们有请《破晓》最大的功臣，也是我们今晚最闪耀的明星——王俊凯！来为大家开启这象征胜利与喜悦的香槟塔！”制片人声音洪亮，充满激情。
掌声、欢呼声、口哨声瞬间响彻大厅。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王俊凯刚才离去的方向，也有人开始四下寻找。
宋祖儿站在原地，看着那座流光溢彩的香槟塔，看着周围一张张兴奋期待的脸。她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飘向露台入口。
他很快出现了。似乎有人去通知了他。他脸上没有被打扰的不悦，只是那层克制的面具似乎戴得更紧了些。他稳步走向香槟塔，从制片人手中接过另一瓶未开封的香槟。
闪光灯再次密集亮起，对准了他和那座象征着无上荣耀的金字塔。
他站在塔前，身姿笔直。聚光灯将他笼罩，让他看起来像个真正的、加冕的王者。他熟练地解开香槟瓶口的金属丝网，拇指抵住软木塞，微微用力——
“砰！”
一声清脆悦耳的爆响。软木塞冲天而起，带着细白的泡沫。
金色酒液欢快地涌出瓶口，被他稳稳注入香槟塔的顶端。瀑布再次流淌，金光粼粼，映着他平静无波的侧脸。
欢呼声达到顶点。许多人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致意。
王俊凯就着手中的酒瓶，浅浅抿了一口，然后举起瓶子，向着全场示意。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人群，脸上带着那种公式化的、无可挑剔的感谢笑容。
那目光掠过她所在的位置时，没有丝毫停留，就像掠过宴会厅里任何一处装饰、任何一张陌生的面孔。
宋祖儿静静地看着。看着他在万众瞩目下，被成功的金色酒液包围。看着他站在光芒的最中心，接受着所有人的朝贺。看着他离她，那么近，又那么远。
她手中的水杯，不知何时已经被她握得温热。她低下头，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水面，映出头顶吊灯破碎的光影，也映出她自己模糊的、没什么表情的脸。
香槟塔流淌不息，金色瀑布仿佛永远不会停歇。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她悄悄转过身，将手中的水杯放回侍者的托盘，然后，趁着无人注意，从侧门悄然离开了这片喧嚣鼎沸的、属于他的金色海洋。
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隔音良好的门在她身后合上，将那片热闹彻底隔绝。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电梯下行，数字跳动。她看着金属门上自己孤单的倒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也是在一个类似的、热闹的场合之后，她也是这样独自离开。那时心里满是酸涩和不甘，还有一丝不肯熄灭的期待。
现在，好像只剩下疲倦。
一种清晰的认知，随着电梯的下沉，一点点浮上心头，冰冷而坚硬：
他的世界，早已是一片浩瀚璀璨、不容置喙的星海。而她这场持续了十年的、笨拙的仰望与追逐，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场注定徒劳的、单方面的烟火表演。烟火再亮，也照不亮整片星空，更无法在其中，占据哪怕一席之地。
电梯到达底层，门开了。晚风带着凉意涌入。
她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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