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茶香还未散尽，苏酥却将那封薄薄的信纸，攥得发皱。

她指尖反复摩挲着信上“待诸事了了，再与你相见”那行字，眼底的光，一点点亮起来。连日来的委屈与不安，像是被这寥寥数语抚平，连带着窗外的雪，都显得没那么冷了。

青禾看着她眉眼间重新漾起的笑意，忍不住松了口气：“小姐，我说王爷心里还是有您的吧。您看，这不是就来信了？”

苏酥抿着唇笑，将信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那荷包是沈煜去年生辰送她的，绣着一枝红梅，针脚细密，是他亲手所绣。从前她日日带在身上，秋宴之后便压在了箱底，今日翻出来，竟觉得格外熨帖。

“他定是忙完王府的事，就会来寻我的。”苏酥轻声呢喃，像是在说服青禾，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自那日起，苏酥便开始日日盼着。

她每日晨起第一件事，便是站在苏府门前，望着靖王府的方向。暖阳升起时，她披着狐裘倚着门框；落雪纷飞时，她撑着油纸伞立在石阶上。府里的下人见了，都忍不住低声议论，说小姐这是魔怔了。

江寒依旧会来苏府，有时带些江南的点心，有时带些边关的小玩意儿。他见苏酥日日守在门前，眼底的光只落在靖王府的方向，心里的苦涩，便一层一层漫上来。

他从不提沈煜，只是陪着她站在门前，看雪落长安，看云卷云舒。苏酥偶尔会转头对他笑一笑，道一句“阿寒哥哥，今日的雪真大”，他便点头应着，声音温柔：“是啊，等雪停了，我陪你去梅园折梅。”

可苏酥的心思，全在那封迟迟未兑现的信上。她随口应着，目光很快又飘回那条长街，盼着那道玄色的身影，能从街的尽头走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雪落了又融，融了又落。靖王府那边，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苏酥的期待，一点点被磨掉。她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去，连带着晨起梳妆的心思，都淡了。她不再日日守在门前，只是坐在梅园的石凳上，望着那株江寒送来的红梅，手里反复摩挲着那个绣着红梅的荷包。

江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知道，沈煜那句“诸事了了”，不过是敷衍。可他不敢说，怕戳破了她最后的念想，怕她眼里的光，彻底熄灭。

这日，江寒又来苏府，带了一坛醉梅酒，是他特意让人酿的，说是喝了能暖身子。他看见苏酥坐在梅树下，手里攥着荷包，眼神空茫，像一尊易碎的瓷娃娃。

“天冷，喝杯酒吧。”江寒将酒坛放在石桌上，替她斟了一杯。

酒液清冽，带着梅子的酸甜。苏酥抿了一口，却觉得嘴里发苦。她抬头看向江寒，眼底蓄着泪，声音带着一丝哽咽：“阿寒哥哥，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江寒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声音温柔得近乎叹息：“酥酥，若是他不来，我便陪你。”

苏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她别过头，望着漫天飞雪，肩膀微微颤抖。

她盼了这么久，等了这么久，终究是一场空。

那封轻飘飘的信，像是一片羽毛，落在她心上，却压得她喘不过气。

盼信意迟迟，迟来的不是相见，而是一场落空的欢喜。

长安的雪，越下越大，将苏酥的身影，裹进一片苍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