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恪奉命带兵前往山西,支援敌后战场。村里医疗条件差,物资匮乏,和敌人几次交战下来,好多士兵得不到及时救治,伤势越来越重。
过了几天,上面发来电报,说给他们派来一个有点邪乎但是医术特别高的医生。江恪心想,还能有比柏闻更邪乎的人吗。
又过了一天,一个士兵向江恪报告,医生来了,带了两个少年。
江恪出门迎接,在看到医生的一瞬间,他绷着嘴别开脸。
是的,那个邪乎的医生,是柏闻。
看到江恪的时候,柏闻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平静。
江恪走到柏闻面前:“你为什么在这里?”
柏闻笑了一下:“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是来支援你们的。”
江恪还想说什么,柏闻已经走开了:“向安,你去把伤员集中一下,不方便移动的等会儿带我过去,向宁,你和我来。”
“好的祭师大人。”
救治工作迅速展开。柏闻根据伤者情况不同,用红玫瑰搭配药物,许向安和许向宁负责上药包扎。
这些伤员里,有一些和江恪去过玫瑰村,对于柏闻的“邪术”并不惊讶,见到柏闻还跟他寒暄两句。其他人看着自己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一个个瞪大了双眼,看看伤口又看看柏闻。
仅仅一个钟头,柏闻大大增长了士兵们的士气。
江恪想帮忙,但柏闻三人工作进行井然有序的,他插不上手,只好在一旁看着。他注意到柏闻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脚步也有些不稳,于是他一把抓住了从他身前走过的许向安:“小孩儿,我问你,你们祭师大人是不是……不太舒服?”
许向安顺着江恪的视线看向柏闻,然后转回头来:“祭师大人使用能力会对身体有些许损伤,不过修养一下很快就能恢复。”
“会威胁到生命吗?”
“过度透支的话会的……不过江连长别担心,祭师大人说了,伤员不算多,不会有问题的。”
不算多……吗?
江恪突然感觉心里有些难受。他放走许向安,继续站在一旁看着柏闻。所有的伤员都安顿好以后,有一个士兵拉住柏闻对他说了什么,柏闻朝江恪看了一眼,径直走过来。
“所有的伤员都安顿好了,”柏闻对江恪说,眼睛却似乎是看着江恪的胳膊,“也许。”
“什么叫也许……嘶——”
柏闻突然抓住江恪的右臂,轻轻捏了一下,江恪疼得直吸冷气。
“因为有个伤员不听话。”柏闻收回手,“把衣服脱下来。”
江恪闻言顿了一下,然后褪下了外衣。右臂上是几天前留下的枪伤,当时资源紧张,江恪只用几块布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根本没有处理过,现在已经发炎了。
柏闻把几块粘在肉上的布接下来,给江恪清洗了一下伤口,捻出一只红玫瑰,将花瓣揉碎,配着药细细铺在伤口上,用纱布包了起来。
柏闻覆在江恪胳膊上的手,很烫。
“你发烧了。”江恪对柏闻说。
“你还挺关心我的。”
“我平等地关心每一位下属。”
“看出来了,伤口都成这样了,给自己包扎至少也找块干净的布吧。”
给江恪包扎好以后,柏闻准备离开,突然身形一晃,江恪眼疾手快,接住了将要摔在地上的柏闻。
“还说我呢,你也没有很在意自己的身体。”江恪皱着眉看着柏闻。
柏闻轻笑了一下,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柏闻已经烧得迷糊了。他好像看到了江谨,看到江谨把他打横抱起,匆忙走进房间,慌张地叫着“柏闻”……
不对,江谨不会叫他“柏闻”。
柏闻费力地睁开眼,看到江恪端了一盆水进来,把毛巾沾湿帮他擦脸。
“俩小孩儿就是太听你的话了,要我,早就把你按床上休息了。”
“他们是孤儿,被我捡回来从小养到大的,自然对我的话深信不疑。”柏闻轻轻呼出一口气热气,“而且,如果他们真这么做了,你今天可能又要和几个好战友道别了。”
江恪被噎了一下,不说话了,房间里保持着沉默。
江恪给柏闻擦完脸,突然问:“柏闻,你为什么来战场?”
“这也是我的国家,我自是要守护。”柏闻头疼得厉害,闭上了眼睛,“我一直走不出去,已经逃避了太久……”
“阿谨当时倒在我面前,浑身是血,我无论如何也救不了他……他在我怀里,一点一点没了生息……我透支太多,那之后,我的治愈能力大幅下跌……”
江恪想拍拍柏闻的手安慰他,又觉得不妥,把手收了回来。柏闻却突然抓住江恪的手,努力睁开眼看着江恪。
那一瞬,江恪忽然觉得,他对柏闻产生的情感似乎并不是江谨的记忆造成的,而是源于他的内心。
不等江恪说话,柏闻已经松开了手,让江恪出去。江恪静了一会儿,“嗯”了一声,站起身往出走。在他快要走出门的一瞬,柏闻叫住了他:“江恪,我给他们办一场葬礼吧。”
江恪说“好”,然后转身出了门。
看着江恪关上了门,柏闻皱眉蜷缩起来,试图缓解浑身的酸痛。
第二天,柏闻找了一块空地,在周围生出一圈红玫瑰,念起了悼词。没有人下命令,但所有的士兵都在一旁,心中想着他们逝去的战友。悼词念毕,柏闻将手中的红玫瑰抛向天空,看着它一直上升,直到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