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应急灯又闪了一下。
这次没再亮起来。走廊彻底黑了,只有监控室门缝里透出一点惨白的光,像刀片横着切开黑暗。我站在门口,手心里的金属书签硌得虎口发疼,锈边已经压进皮肉,但我没松。
周临川推门进去的时候,我没动。哥哥站在我斜后方,一米不到的距离,我能听见他呼吸比平时重,一下一下,像是在数心跳。
我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平板。屏幕还亮着,红字【请选择:公开,或永远沉默】悬在那里,光标停在半空,像有人正用看不见的手操控。
可我没碰它。
我知道,一旦点下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周临川刷卡进门,门“嘀”了一声,开了。我跟着进去,脚步比平时重,像是要用声音证明我还在这儿,还清醒。屋里有股陈年电子设备的味儿,混着空调滤网积灰的闷气。九块监控屏围成弧形,八块全是雪花,跳动的白点像虫子爬过玻璃。只有中间那块还在运行,循环播放着走廊、电梯厅、楼梯口的画面。
我一眼就看出不对。
电梯出口的监控,每分钟都会黑三秒。不多不少,整整三秒。画面断掉,然后重新加载,像是被人精准裁剪过。
“这不对。”我指着屏幕,“正常故障不会只缺这一段。”
周临川站在主机前,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语调平稳:“有人动了后台,植入了循环协议。”
屋里很静。空调出风口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倒计时。
沈知言靠在门边,声音冷得像铁:“你早就知道?”
周临川停顿了一秒,没回头:“我知道的,从来只是冰山一角。”
我盯着他背影。西装还是那么挺,肩线笔直,像是从没被现实压弯过。可就在他抬手摸额角的一瞬,我看见他左袖口边缘渗出一点暗红,像墨水晕开,但更慢,更沉。
我没说话。心跳却快了。
三年前,我和哥哥去废弃电视台找取景地。那地方早就荒了,主控室的门禁是老式转闸,铁条边缘磨得锋利,我进去时被划了道口子,血流了一路。后来查监控,发现那晚有个模糊身影在主控室停留了十七分钟。安保说不可能,系统早瘫痪了。
可现在,周临川袖口的伤,和我当年被划的位置、角度,一模一样。
我往前走了一步。
金属书签从掌心翻出,抵上他咽喉。力道不大,但足够让他感觉到寒意。
他没动。
“三年前电视台主控室的门禁刮条,划伤了进来的人。”我盯着他后颈的皮肤,“你说你没去过?”
他终于转身。
目光落在我手上,又缓缓移到我脸上。他居然笑了,笑得很轻,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要杀我,现在就可以。”他说。
我手一颤,书签滑下半寸,锈边擦过他皮肤,留下一道浅痕。他没躲。
“如果我是猎手,你们早死了。”他低声说,语气平静得吓人,“你觉得林晚能活到今天,是谁在压热搜?是谁在删爆料?是谁让警方始终查不到U盘来源?”
我咬牙:“那你袖口的伤怎么解释?”
“解释?”他冷笑一声,抬手解开袖扣,慢慢卷起左袖。
那道旧伤露出来,斜向锯齿状,五厘米长,边缘发白。可就在靠近手腕内侧的地方,还有一道新痕——新鲜的,边缘微微泛红,像是刚划破不久。
“这是今晚,在B2停车场那辆报废奥迪旁留下的。”他盯着我,“你哥哥推门时,铁条刮的。我刚才没说,是因为——不重要。”
我愣住。
他继续说:“我在那里装了信号转发器,用来追踪U盘原始数据流。那辆车,是我三年前就布置的诱饵。真正的U盘,从来不在车上。”
我脑子嗡了一声。
“所以……你一直在查她?”
“不是查。”他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露出少有的疲惫,“是等。等她出手。等她暴露位置。等她确认——她才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布局的人。”
我后退半步,手里的书签差点掉落。
沈知言突然开口:“别碰他。”
我猛地回头:“你也信他?袖口的伤和刮痕角度一模一样!他一直在撒谎!”
“我不是信他。”哥哥的声音低下来,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我是信——林晚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他走到主屏前,盯着那循环画面:“如果她是猎手,为什么要留下U盘?为什么要引导我们去电视台?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到婚礼录像?”
“因为她不想赢。”周临川接话,“她想审判。”
空气一下子绷紧了。
我盯着屏幕,忽然觉得冷。
周临川没再看我,转身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他输入密码,手指在回车键上停顿一秒,才按下去。
主屏画面切换。
黑白夜视影像,时间戳显示【三年前·03:47】。
画面中,林晚独自走入废弃电视台主楼。她穿风衣,裹得严实,左右张望后蹲下,将一枚U盘塞入墙体裂缝,用灰泥抹平。动作熟练,像是演练过很多次。
她抬头看了眼摄像头,眼神平静,像早知会被看见。
我呼吸一滞。
“她……那时候就知道?”我听见自己声音发抖。
周临川点头:“她不是追踪者。她是布局者。从五年前婚礼当天,她就决定要等这一天。”
我脑子里闪过那天的画面——礼堂废墟,哥哥跪在地上,把戒指戴进我无名指。林晚站在断墙后,手里举着相机,镜头对准我们。我没看见她,可她看见了全部。
她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后来我才知道,她拍下了全过程。
而现在,这段视频,正静静躺在周临川的硬盘里。
沈知言突然走近屏幕,指着林晚脚下的地面:“这个鞋印。”
他放大局部——水泥地上一道浅痕,鞋底花纹清晰,是那种防水登山靴的纹路。
他从自己口袋掏出一张照片——正是今夜从门缝滑入的那张林晚背影照。
两相对比,鞋印完全一致。
他声音发沉:“她没走。这五年,她一直在这座城市。”
我脑子嗡的一声:“所以那些爆料、那些线索……都是她放的?她在引导我们?”
“不只是引导。”周临川关掉视频,声音低下来,“她在筛选。她在等你们——真正准备好面对真相的那一刻。”
我冷笑:“所以你也是她棋盘上的一颗子?”
“不。”他摇头,“我是另一颗。她走明路,我走暗路。她逼你们坦白,我确保你们能活着坦白。”
沈知言闭眼,声音哑:“你拿我们的婚姻当棋局?”
“不然呢?”周临川反问,目光直视他,“你想一辈子活在阴影里?还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你爱他,从始至终?”
屋里静得能听见电流的杂音。
我低头看手里的书签,边缘的锈迹已经染上指尖,有点黏,有点腥。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平板剧烈震动。
自动亮屏。
密室界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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页面顶部浮现倒计时:【00:04:58】【00:04:57】……
下方文字更新:【读者问答即将开启,作者将亲自回应所有质疑】。
我手指发抖:“她要在五分钟后,当众审判我们?”
没人答。
我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哥哥。
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如果她说出婚礼那天……我跪着求她别走……我们还能活吗?”
沈知言猛然睁眼,瞳孔剧烈收缩。
那一天,我哭着抱住林晚的腿,求她不要揭发我们,求她当没看见那枚婚戒。我甚至磕了头,额头撞在地上,咚的一声。
她只是低头看着我,说:“对不起,真相不该被埋葬。”
这段记忆,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
可现在,它可能成为压垮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哥哥没说话。他盯着我,眼神震动,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我。
我忽然笑了,笑得有点涩:“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不该求她?是不是觉得,我太软弱?可那时候……我真的怕。怕你被全网骂,怕你身败名裂,怕你后悔娶我……”
我声音低下去:“所以我求她。我求她当没看见。”
屋里静得吓人。
周临川突然说:“她不会说。”
我抬头。
“她不会提那天的事。”他看着我,“因为那是她唯一一次——动摇。”
我愣住。
“我见过她那天的日记。”他声音轻下来,“只有一页,写在一张废纸上。她说:‘我本可以转身就走,可我看了他们一眼。那个弟弟,跪在地上,额头流血,求我放过他哥哥。那一刻,我恨自己是个记者。’”
我喉咙一紧,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所以她藏了U盘。”周临川说,“她等了五年,不是为了毁你们,是为了——让你们自己走出来。”
我低头,看见自己虎口的伤口渗出血,混着书签的锈,黏在一起。
就在这时,所有监控屏幕突然一闪。
雪花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林晚的脸。
她直视镜头,无框眼镜后的眼神冷静如初,嘴唇微启:
“现在,轮到你们回答。”
声音不高,却像刀割过寂静。
我猛地回头看向墙面反光镜——镜中,她的脸也出现了,同步微笑。
而在她身后,周临川的倒影缓缓卷起左袖,袖口渗出血迹,滴落在地。
镜外,他本人毫无察觉。
我冲过去,一把抓住他手腕。
“你的袖子在流血!”
他低头看,眉头微皱,像是才发现。他伸手去摸,指尖沾上血,眼神却没变。
“没事。”他说,“旧伤裂了。”
我没松手。
“镜子里的你……在滴血。可你根本没动。”
他抬眼看我,又看向镜子。
镜中,他的倒影正缓缓抬头,嘴角勾起一丝笑——而现实中的他,面无表情。
我后退一步,背抵上墙。
沈知言突然弯腰,捡起从口袋滑落的照片。
是我们三人的童年合照。他、我、周临川,小学毕业那天拍的。他穿着白衬衫,我扎着马尾,周临川站在最边上,笑得最淡。
我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相纸背面——原本空白的一面,此刻浮现四字钢笔字迹:
**审判开始**
字迹湿润,像刚写上去。
而照片正面,我们三人的笑脸依旧,唯独周临川的眼睛,在昏暗光线下似乎眨了一下。
空气凝固。
倒计时还剩【00:04:12】。
谁也没说话。
因为我们都知道——
游戏,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