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零点。
电子钟跳过那个数字的时候,病房里没人动。空气像被抽干了,耳朵里嗡嗡响。平板自动亮起,知乎专栏《双生囚》的页面弹出来,首页置顶一条提问:
“婚礼录像原始文件是否公开?”
字不大,可我盯着它,像被人当胸踹了一脚。呼吸卡在喉咙里,胸口发闷。这不是随便谁问的。这是命令,是信号,是刀尖抵住咽喉前那一声轻笑。
林晚知道我们会看。
她甚至……等我们看到这一刻。
我伸手去拿平板,手指抖得不像自己的。指纹识别失败,屏幕闪红。再试一次,还是不行。第三次,才解锁。指尖冰凉,汗湿了屏幕一角。
系统提示音很轻:【检测到预设触发条件,正在加载关联媒体】。
下一秒,视频自动播放。
无声。
画面是暴雨夜。泥水横流的废墟里,一个少年跪在地上,浑身湿透。他双手捧着一枚戒指,慢慢套上自己左手无名指。动作很稳,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背景是倒塌的墙,露出半截残破十字架。远处,一个监控摄像头红灯一闪一闪,像只不肯闭眼的眼睛。
左下角时间戳:五年前,00:07。
我认得那地方。
不是什么教堂。是京影老校区拆了一半的艺术礼堂。那天我高烧四十度,躺在医院输液。他偷偷溜出去,说要去“完成该做的事”。我没拦他。我以为那是他一个人的秘密。
可现在这视频……角度太高了。不是路人能拍到的位置。镜头几乎是俯拍,还带着轻微变焦。只有专业设备,或者——藏在高处的人。
我猛地转头看周临川。
他也盯着屏幕,脸色变了。嘴唇抿成一条线,喉结滚了一下。
“那个站位……”他声音压得很低,“是天台东侧消防门后的死角。毕业短片拍摄时,我让他藏摄像机的地方。角度、高度、光线测算过。只有三个活人知道。”
我脑子轰地一声。
三个活人。
我、沈知言、周临川。
林晚当时不在学校。她半年后才进校实习。
可现在这段视频,是谁拍的?
“内应。”我说,声音干得发涩,“从那时候就开始了。”
沈知言一直没说话。他站在窗边,背对着我们,像一尊石像。只有手还在动,一遍遍摩挲皮带扣,咔、咔、咔,金属轻响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林晚?”我脱口而出,“会不会是她告诉别人的?”
“不。”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铁,“她不知道那个位置。”
“你怎么这么确定?”
他回头,眼神直直刺过来:“因为那天她给我打电话,问我人在哪。我说在图书馆。她信了。”
我哑住了。
他说这话时一点犹豫都没有。不是猜测,是确认。他确定林晚不知道。
可如果她没说,那还有谁?
空气凝固了几秒。
然后我忽然笑了一声。笑声干巴巴的,像砂纸磨过喉咙。
“她删了文章里的所有评判,只留下一句‘见证’。”我盯着平板,“现在又开问答,问原始文件。她在逼我们动。”
周临川缓缓点头:“不止是逼。她在给线索。她知道我们会看,也知道我们会追。”
“所以她没失联。”我低声说,“她是故意消失的。五年。就为了今天。”
沈知言终于动了。他走过来,拿起我的手机,快速点开反向追踪程序——那是我们防狗仔用的,能通过网络信号倒推上传源位置。他输入视频元数据,调出地图。
几秒后,光点锁定。
“B2停车场。”他声音沉下去,“西北角。信号持续上传。使用的是……林晚名下一辆报废车的车载Wi-Fi热点。”
“她的车?”我愣住,“她半年前就注销所有资产了。”
周临川已经拨通电话,接的是交管系统内线。三秒后挂断,脸色铁青。
“车牌未注销,归属仍是林晚。但车辆登记为‘事故报废’,理论上不通电,不能联网。”
“可它现在开着。”沈知言把手机塞进外套口袋,抓起车钥匙,“她在用死物传信。”
我一把掀开窗帘残片,冲向门口。
脚刚迈出,周临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已经通知安保,封锁B2出入口,调取十分钟内所有监控记录。”
电梯在走廊尽头。
门开的时候,灯光忽明忽暗,像是电流不稳。我们三人鱼贯而入。数字从18开始往下跳。
17、16、15……
我抬头看角落摄像头——红灯闪了一下,随即熄灭。
“坏了?”我皱眉。
沈知言摇头:“不是坏。是被控了。”
电梯继续下降。
突然,监控屏亮起,显示18楼走廊画面。一个黑影站在我们病房门外,低头摆弄设备,像是在装什么东西。画面卡顿一秒,恢复时人已消失。
我心跳几乎停跳。
沈知言立刻抬手,按住紧急制动钮。
电梯猛地一顿,停下。
“不能停。”周临川一把推开他的手,“B2没有备用电源,一旦断电,我们会困在井道。而且——”他盯着监控屏,“对方能控摄像头,就能控电梯系统。你按下按钮的瞬间,可能已经触发了别的东西。”
沈知言的手悬在半空,没收回。
灯光又闪了一次。
这一次,监控画面里,那道黑影出现在我们身后——就在电梯里,贴着我们后背站着。
我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人。
可刚才的画面清清楚楚。
“幻觉?”我声音发紧。
“不是。”周临川盯着屏幕,“是实时合成影像。对方在往监控里插帧。让我们看到不该存在的东西。”
“目的呢?”我问。
“制造恐惧。”沈知言终于开口,“让我们不敢动,不敢追,只想逃。”
电梯继续下行。
灯又闪一次。
这次我没看监控。
我盯着沈知言的侧脸。他下颌绷得很紧,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他不怕。他只是在等。
门开。
B2层。
漆黑一片。
应急灯微弱闪烁,照出错乱停车线和废弃柱体。空气里弥漫着机油味和潮湿混凝土的腥气。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一下,又一下,像是有人跟在后面。
我们三人靠拢前行。
突然,前方一辆灰蓝色旧款奥迪前灯骤亮!
强光直射我们双眼,我本能抬手遮挡。等眼睛适应光线,才看清车的样子——车身锈迹斑斑,车窗贴膜发黑,牌照模糊不清。
可驾驶座没人。
安全带垂落,像是刚刚有人解开。
中控屏亮着。
画面是实时传输——我们病房床头柜上的U盘插在电脑上,文件正在上传。进度条87%。
“不可能!”我冲上前,手伸进口袋——金属书签还在,U盘却没了。我摸了个空,“U盘在我这!”
沈知言已经扑到车边,伸手拔掉中控连接线。却发现接口处残留微型接收器,像是从内部接出的信号中转装置。
他翻看外壳,脸色剧变。
“这是仿制品。”他声音冷得像冰,“真正的U盘早就被替换了。这个只是信号转发器,把数据实时同步出去。”
我僵在原地。
原来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
我们以为U盘是终点。
其实它是诱饵。
真正的证据,根本不在病房。
中控屏自动切换画面。
一间密室入镜。
四壁贴满照片——我们十年来的行程图、综艺后台抓拍、医院出入记录、甚至童年合照复印件。每一张都被红线串联,像一张巨大的网。
中央一台电脑,屏幕滚动倒计时:
【真相清剿·终章|剩余 47:58:32】
我死死盯着画面一角。
镜头扫过书桌,一道金属反光一闪而过。
是我的书签。
那枚磨出锈迹的金属书签,正静静躺在密室桌面上。
我忽然低笑起来。
笑声在停车场空洞回响,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哥……”我转向沈知言,声音轻得像梦呓,“她没想毁我们。”
他看我,眼神震动。
“她在逼我们。”我指着屏幕,“逼我们亲手撕开最后一层皮。她把自己变成诱饵,只为引猎手现身。她从来就没失联……她是主动消失了五年,就为了今天。”
沈知言沉默了几秒。
然后,他缓缓点头。
周临川收起手机,低声说:“她重启了监视网。所有旧摄像头都被激活了。不只是我们,连过去五年她藏下的点,全被调用了。”
我们三人对视。
没有言语。
但这一刻,猜忌消散了。
我们终于明白:林晚不是审判者,也不是救世主。
她是见证者,更是布局者。
她用自己的消失,换来了猎手的现身。
“回去没用。”沈知言突然说,“真凭据不在病房。它一直在运转,而且……正在直播。”
“谁在看?”周临川皱眉。
“不知道。”他目光沉冷,“但我知道一点——他们想让我们躲。只要我们跑,他们就能永远掌控节奏。”
我看着报废车前灯映出的光影,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
他一怔。
我从没这么主动碰过他。以前都是他躲,我追。现在我不追了。
“那就别跑了。”我说,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让他们看。让他们录。让他们等着看——我们怎么烧穿这层黑幕。”
他反手握住我。
掌心滚烫。
他低头看着我,嘴角扬起一丝近乎悲壮的笑。
“这次,”他声音低哑却坚定,“我们一起烧到底。”
周临川站到我们身侧,从西装内袋取出一支未点燃的雪茄,轻轻折断,扔进排水沟。
火光摇曳。
我们三人并肩而立,影子投在锈蚀的车身上,像重新点燃的灵魂。
远处通风口阴影中,一道身影静静伫立。
手持望远镜。
他放下设备,轻声自语:“见证完毕。”
转身,隐入夜色。
风起,卷走一片枯叶,落在报废车顶,盖住了车牌上的“林晚”二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