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阳光斜劈进病房,像一把烧红的刀,落在床头柜上。U盘安静地躺着,红光一明一灭,规律得像心跳。七分钟。还剩七分钟。
我盯着那点红,手指死死扣着沈知言的手。他的掌心也湿了,冷汗顺着指缝往下淌,可他没抽开。我们谁都没动,也没说话。平板就放在小桌中央,屏幕黑着,但已经连上了林晚的知乎专栏页面,只等八点整自动刷新。
周临川站在窗边,西装笔挺,一根雪茄夹在指间。烟头早就灭了,灰也没弹,就这么干耗着。他没看我们,目光落在楼下——记者堆在医院门口,长枪短炮对着这扇窗,像一群等着分食的秃鹫。
“水军已经就位。”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碴子砸在地上,“三万账号,五分钟内能压下第一批人肉信息。”
我没应。喉咙发紧,像是被人从外面掐住了。
我知道他在说什么。林晚要发布了。她藏了五年的长文,标题还没出来,但我知道它会叫什么。她那种人,不会用煽情词,也不会留余地。她只会用最冷的字,把最烫的事剖开。
沈知言终于动了一下。他抬手,轻轻摩挲了下我无名指上的铜戒。那枚戒指刚戴回去不久,边缘还有点硌皮肤。他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疼我。
可我知道他疼。
昨夜他跪在床前,额头抵着床垫,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没拉他起来。我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五年来从不低头的男人,终于在我面前塌了脊梁。
现在天亮了。他坐在我身边,手还握着我,可眼神空得吓人,像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她凭什么……”我突然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躲了五年,现在跳出来写一篇‘见证’?她算什么东西?”
沈知言没看我。
“她拍下我们婚礼,她录下我咬你流血的画面,她知道我们是夫妻,知道我们领了证,知道我疯、你逃……可她一声不吭!”我越说越狠,指甲掐进自己掌心,“她有资格当个清高的记录者?她不是共犯吗?!”
我猛地转头看他:“你说啊!她是不是也爱过你?所以才不敢发?所以才用‘见证’这种词骗自己?她根本不是为了真相,她是舍不得你!”
我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
病房里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风都停了。老桂树的叶子一动不动,像被冻住了。
沈知言缓缓松开我的手。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窗边,站到周临川旁边。两人并肩而立,一个沉默,一个冷眼,像两尊石像。
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她给了我们最重的救赎。”
我愣住。
“不审判,才是真正的成全。”
他说得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我胸口。
我不懂。我不服。我想骂他,想冲过去摇他,问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原谅一个旁观了我们五年痛苦的人。
可我动不了。
平板“叮”了一声。
页面自动刷新。
标题缓缓浮现:《双生囚:一场持续五年的爱情越狱》。
思源宋体,冷,锋利,一字一顿地刺进我眼里。
我呼吸停了。
文章开始加载。第一段是婚礼录像的细节描述——镜头藏在罗马柱后,微微倾斜,能看见半截裙摆和一双男人的手。接着,一只女人的手入镜,无框眼镜的反光一闪,镜头稳住了。
是林晚。
她当年才二十三岁,马尾扎得高,脸色白得像纸。她没穿正装,套了件场务的黑色马甲,手里紧紧攥着一台老式摄像机。
我盯着屏幕,手指不自觉地抠进被单。
画外音响起。是我的声音。
“你要是敢反悔,我就烧了这栋房子——我带火柴来的。”
年轻的我站在礼堂中央,穿白西装,领结歪了,眼眶通红。手里真捏着一盒火柴,红色的头朝外,像血点。
门开了。他走出来,穿深灰色礼服,领带都没打好。脸色比林晚还白,手抖得拿不住戒指盒。
“知意……”他声音发虚,“别这样。”
“别怎样?”我冷笑,“别逼你?可你明明答应过我!你说过你会娶我!你说过我们不是兄弟,是夫妻!”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他单膝跪地。全场死寂。连林晚的呼吸声都停了。
他抬头,直视镜头,像是知道有人在看,也像是不在乎。
“我沈知言,”他一字一句,声音稳得吓人,“此生只娶沈知意。生死不离,天地为证。”
我愣住。画面上的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我没扑上去抱他,也没哭。我只是走过去,蹲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咬了下去。
牙尖刺破皮肤,血珠冒出来。他没躲。任我咬着,任我发疯。直到我松口,他才抬起手,轻轻擦掉我嘴角的血。
“疼吗?”他问。
我摇头。
他笑了下,眼里全是泪。
“不疼就好。”他说,“以后换我疼。”
视频到这儿戛然而止。
文章继续往下写。她写了天台对峙,写了伪造出生证明的过程,写了我们如何共用身份、轮流出席活动,甚至写了我在直播中自残逼他现身的全过程。
每一段都真实得让人发抖。
可没有一句评判。
没有“你们病态”。
没有“伦理崩坏”。
没有“道德沦丧”。
只有陈述。冰冷、准确、不带感情的陈述。
像一份法医报告。
我盯着屏幕,忽然笑出声。
“她删了。”我说。
沈知言回头看了我一眼。
“她本来想写的。”我指着那段空白处,声音发颤,“她想说我们是疯子,是怪物,是该被钉在耻辱柱上的异类……可她删了。”
我猛地站起来,腿一软,扶住墙才没倒。
“她不是清高!她不是大义!她是怕!”我嘶吼,“她怕一旦开口审判,就再也收不回了!她怕自己成了那个把我们推向深渊的人!”
我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所以她选了‘见证’。”我声音低下来,几乎是在自语,“她把自己摘出去,假装只是个记录者……可她早就陷进来了,从她按下录制键那一刻起,她就逃不掉了。”
沈知言慢慢走回来,站在我面前。
他没说话,只伸手,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湿意。
我这才发现,我哭了。
“她不是旁观。”他低声说,“她在等我们。”
“等什么?”
“等我们敢站在光里,说‘我们就是爱人’。”
我闭上眼。
脑海里全是画面:家门口被泼红漆,工作室收到恐吓娃娃,直播时弹幕刷满“去死”。现在,这些全冲着林晚去了。
那个拍下我们婚礼的人。
那个藏了五年U盘的人。
那个本可以删掉一切,却选择留下的女人。
她不是敌人。
她也不是神。
她只是个和我们一样,被困在真相里的人。
周临川手机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冷笑:“爆了。”
他把手机递过来。
热搜第一:林晚双面媒体人#
第二:#谁在操控沈氏兄弟#
第三:#扒她老底#
评论区炸了。
【伪君子!装什么清高】
【她才是幕后黑手】
【查她五年社保】
【让她滚出北京】
【她也想上位吧?不然为什么拍】
【扒了她的眼镜看看她多冷血】
一条条往下刷,全是熟悉的味道。和五年前我被扒出是“私生子”时一模一样。
【怪物】
【滚出娱乐圈】
【谁家养出这种儿子】
我胃里一阵阵发紧,像是被人往里灌了铅。
“她地址泄露了。”周临川声音冷静,“身份证号、母亲电话、大学档案……全被扒出来了。”
我猛地抬头:“你早知道会这样?”
他点头:“从你们决定上综艺那天起,我就知道她会是靶心。”
“那你做了什么?”
他把手机翻过来,屏幕上是一条加密短信:“警方已备案,林晚人身安全受临时保护。”
“匿名举报信+紧急庇护通道。”他说,“我不保神,只保人。”
我怔住。
沈知言已经拿起手机,拨通了林晚的号码。
听筒贴在他耳边,他站着,一动不动。
我屏息。
忙音。
一声。
又一声。
没人接。
他没挂断,一直听着,直到倒计时归零。
U盘红光骤然熄灭。
像一颗心脏,停止了跳动。
平板弹出提示:“文件已成功推送至目标平台。”
窗外,城市上空乌云压境,天色如墨,暴雨将至。
风掀起窗帘,吹乱病床边的纸页。
画面忽然切换。
林晚的办公室。
空荡。
桌上电脑合着,椅子推回原位,像主人刚刚离开。
可桌角,多出一张照片。
三人童年合照。
沈知言、沈知意、林晚,约七八岁,站在老宅桂花树下,笑得天真。
我认得那棵树。每年秋天开花,香味能飘三条街。
照片背面,一行小字:
“我也曾是囚徒。”
镜头缓缓拉远。
办公室空无一人。
门缝透进一线光,照在照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