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晨光从桂树的枝叶间漏进来，碎金似的洒在床沿。我侧过头，看见沈知言闭着眼，靠在床头，呼吸很轻，像是睡着了。可我知道他没睡。他的手指还扣着我的，掌心温热，指腹压在我无名指的铜戒上，一圈圈地摩挲。
那枚戒指刚戴回去不久。
昨夜他说“你是我的”，声音抖得像要碎掉。我撕了纱布，露出手腕上被他自己刻下的“知意”二字——旧疤泛白，新伤渗血。他跪在床前，额头抵着床垫，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没拉他起来，也没说话。我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五年来从不低头的男人，终于在我面前塌了脊梁。
现在天亮了。
窗外的老桂树静得反常，连风都不吹一下。空气里有消毒水味，冷，但又混着一丝清甜，是桂花开了。这味道让我想起港岛那年秋天，我蹲在街边摊吃糖炒栗子，他站在我身后撑伞，雨水顺着伞骨滴下来，砸在我的袖口。
那时候我们还没结婚，但已经逃不开彼此。
我动了动嘴唇，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喉咙：“哥，我想看看那天……完整的我们。”
他睫毛颤了一下，没睁眼。
我知道他在听。
我也知道他怕。
可我不能停。有些事藏得太久，就像伤口结了痂，底下早就烂透了。不揭开，永远好不了。
他终于睁开眼，转头看我。眼神很沉，像压着一场暴雨。他没问“为什么”，也没说“别看了”。他只是慢慢松开我的手，伸手去拿小桌上的平板。
动作迟缓，像在搬一座山。
U盘就躺在床头柜上，黑色的，指甲盖大小，像块烧黑的骨头。我盯着它，心跳越来越快。它安静得可怕，可我知道它里面装着什么——五年前婚礼那天，没人见过的画面，没人听过的声音，还有……林晚藏了五年的真相。
沈知言接过U盘，手指悬在接口上方，停了三秒。
我没催他。
我只说：“你怕什么？怕再听一遍我说‘你不娶我，我就跳’？还是怕听见你说‘我此生只娶沈知意’？”
他手指猛地一抖。
“我怕……”他嗓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又变成那天的你。”
我懂。
那天的我，不是弟弟，不是顶流，不是谁家乖巧的儿子。我是疯子。是偏执狂。是拎着火柴站在礼堂门口，说“你要是敢反悔，我就烧了这栋房子”的疯子。
可那也是最真实的我。
我没说话，只盯着他。
他闭了闭眼，终于把U盘插了进去。
平板屏幕亮起，自动弹出一个文件夹，标题是“B-07存档”。封面是一张模糊的照片：礼堂穹顶，水晶灯下，一对新人背对镜头站着，四周空无一人。
我喉咙发紧。
他知道我在看，却没抬头，只点了播放。
画面开始晃动。
镜头藏在罗马柱后，微微倾斜，能看见半截裙摆和一双男人的手。接着，一只女人的手入镜，无框眼镜的反光一闪，镜头稳住了。
是林晚。
她当年才二十三岁，马尾扎得高，脸色白得像纸。她没穿正装，套了件场务的黑色马甲，手里紧紧攥着一台老式摄像机。镜头微微抖，但她没关。
画外音先响起来。
是我的声音。
“你要是敢反悔，我就烧了这栋房子——我带火柴来的。”
我坐在床上，手指不自觉地抠进被单。
年轻的我站在礼堂中央，穿白西装，领结歪了，眼眶通红。手里真捏着一盒火柴，红色的头朝外，像血点。
“沈知言！”我吼，“你出来！你要是在乎外面那些人，你就一辈子别见我！”
门开了。
他走出来，穿深灰色礼服，领带都没打好。脸色比林晚还白，手抖得拿不住戒指盒。
“知意……”他声音发虚，“别这样。”
“别怎样？”我冷笑，“别逼你？可你明明答应过我！你说过你会娶我！你说过我们不是兄弟，是夫妻！”
他闭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单膝跪地。
全场死寂。
连林晚的呼吸声都停了。
他抬头，直视镜头，像是知道有人在看，也像是不在乎。
“我沈知言，”他一字一句，声音稳得吓人，“此生只娶沈知意。生死不离，天地为证。”
我愣住。
画面上的我，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我没扑上去抱他，也没哭。我只是走过去，蹲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低头咬了下去。
牙尖刺破皮肤，血珠冒出来。
他没躲。
任我咬着，任我发疯。
直到我松口，他才抬起手，轻轻擦掉我嘴角的血。
“疼吗？”他问。
我摇头。
他笑了下，眼里全是泪。
“不疼就好。”他说，“以后换我疼。”
视频到这儿戛然而止。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跳。
我盯着黑掉的屏幕，手指一点点蜷起来。那句话还在耳朵里回荡——“以后换我疼”。
可这五年，是谁在疼？
是我。
是我一个人顶着“变态”“乱伦”的骂名，是我收着寄到家门口的刀片，是我听着粉丝在直播间刷“哥哥快甩了这个恶心弟弟”。
而他呢？
他在领奖台上鞠躬，说“感谢命运”。
他在采访里说“我和弟弟只是合作关系”。
他在镜头前甩开我的手，冷着脸说“别碰我”。
我忽然笑出声。
“现在你知道了？”我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我不是逼婚。是你答应的。你早就认了我，不是吗？”
沈知言没动。
他低着头，手指还按在平板上，指节发白。
“知意……”他终于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话，“我不是否认你。我只是不想你背负这些。”
“背负？”我猛地坐直，牵动小臂的伤，疼得眼前发黑，“所以你是替我背负？那你告诉我，谁替我挡过网暴？谁替我收过恐吓信？谁替我听着那些弹幕说‘去死’？”
他闭眼，喉结滚了一下。
“那你后悔吗？”我盯着他，一字一顿，“后悔娶我这个疯子？”
他猛然睁眼。
那一瞬间，我看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下一秒，他抓起平板，狠狠砸向地面！
“砰——！”
屏幕炸裂，碎片飞溅，火花一闪即灭。
我猛地缩了一下，心跳骤停。
他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红得吓人。
“我后悔的是——”他嘶吼，声音撕裂，“这五年，所有脏水都泼在你身上！你被人骂变态，被人寄刀片，被人说配不上我……而我呢？”
他指着自己，手指都在抖。
“我在领奖台上说‘感谢命运’！我才是那个疯子！是我懦弱！是我躲在道德后面，让你一个人扛着这一切！”
我怔住。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发疯。
不是克制的沉默，不是冷脸回避，而是真真正正地，情绪崩塌。
他跪在地上，手撑着地板，头低着，肩膀一抽一抽的。
“哥……”我轻声叫他。
他没应。
我慢慢滑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他抬不起头。
我就伸手，捧住他的脸。
掌心碰到湿意。
他哭了。
无声地，大颗的泪往下掉，砸在我手背上，烫得惊人。
“你听好了。”我盯着他眼睛，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我不需要你替我扛。我要你和我一起扛。你要是再敢一个人憋着，我就真烧了这栋医院。”
他喉咙动了动，终于抬头看我。
“嗯。”他哑着嗓子，“我……不逃了。”
我笑了下，拇指擦掉他眼角的泪。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药到了。”外面喊。
门开一条缝，护士端着托盘进来，放下药，顺手把一张纸条放在床头柜上：“楼下有人找，前台让转交的。”
她走后，我拿起纸条。
字迹打印的，很冷：
【沈氏兄弟婚书#爆了。林晚身份曝光，粉丝已人肉其住址、工作单位。威胁信息超两千条。建议尽快应对。】
署名：ZLC
周临川。
我手指一紧。
沈知言也看到了，脸色瞬间沉下来。
不到十分钟，他推门进来，西装笔挺，手里拿着平板，眉头锁着。
“热搜第一。”他把屏幕转向我们，“#沈氏兄弟婚书#，阅读量八亿。第二是林晚场务B-07#，第三是#谁在帮他们隐瞒#。”
他点开评论区。
【扒了她的眼镜看看她多冷血】\
【当年为什么不报警？帮凶也该死】\
【查她社保！让她滚出媒体圈】\
【她是不是也喜欢沈知言？不然为什么拍？】
我一条条看下去，胃里一阵阵发紧。
那些话，那些字眼，我都熟。
五年前我被扒出是沈知言的“私生子”时，弹幕也是这样刷的。
【怪物】\
【滚出娱乐圈】\
【谁家养出这种儿子】
我猛地站起来，腿一软，扶住墙才没倒。
“他们……要伤害她？”我声音发抖。
周临川点头：“和当年对你做的事，一模一样。”
我闭上眼。
脑海里全是画面：家门口被泼红漆，工作室收到恐吓娃娃，直播时弹幕刷满“去死”。
现在，这些全冲着林晚去了。
那个拍下我们婚礼的人。
那个藏了五年U盘的人。
那个本可以删掉一切，却选择留下的女人。
我忽然想起她说过的话：“真相即正义。”
可现在，真相成了她的罪证。
我睁开眼，看向沈知言：“哥……她拍下这一切，却没有删掉……她其实……一直在看着我们？”
他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她不是在看我们。她是在等我们。”
等我们承认。
等我们不再躲。
等我们敢站在光里，说“我们就是爱人”。
周临川把平板放在桌上，声音冷静：“你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发声明切割，把责任推给林晚，说是她偷拍、炒作。二是……正面迎战。”
我冷笑：“你觉得我们会选哪个？”
他看着我，忽然扯了下嘴角：“我早知道你会选哪个。所以昨晚我就清了服务器日志，所有跳板IP都断了。U盘数据不会再被溯源。”
我一愣。
“你……早就准备好了？”
他点头：“从你们决定上综艺那天起，我就知道这一天会来。我只是在等——等你们敢不敢，把这场戏，演到底。”
病房里静了几秒。
沈知言慢慢站起身，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很稳，掌心有茧，是常年握笔、握枪、握戏本磨出来的。
“该结束了。”他低声说，目光落在我脸上，“这次，换我们保护别人。”
我抬头看他。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他脸上，照亮他眼底的血丝，还有那道从未消失的疲惫。
可这一次，他没躲。
“你终于……不逃了？”我轻声问。
他摇头：“我没逃。我只是……终于敢站出来了。”
我笑了。
没说话，只把头靠在他肩上。
他抬手，轻轻抱住我。
就在这时，我眼角瞥到床头柜上的U盘。
黑色外壳，侧面一点红光，微弱地闪着。
一下，一下。
像心跳。
我盯着它，忽然明白了什么。
“哥……”我轻声说，“它还在传。”
他低头看我。
“U盘。”我指着那点红光，“它在自动上传。目标地址……可能是林晚的邮箱，也可能是她的发布平台。”
周临川走过去，用紫外线灯照了下U盘底部，念出一行极小的字：“自动推送｜知乎·盐选专栏｜定时发布：08:00。”
现在是七点四十二。
还剩十八分钟。
林晚的长文，即将上线。
我闭上眼，听见自己心跳声。
咚、咚、咚。
像倒计时。
沈知言的手收紧了些。
“她要发布了。”他说。
我点头。
“她不会审判我们。”我轻声说，“她只会……见证。”
窗外，城市渐渐苏醒。
晨雾散去，高楼轮廓清晰起来。阳光斜照进来，落在我们交叠的手上。
铜戒微光一闪，像星星落进了掌心。
U盘红灯轻闪，频率稳定。
【自动上传进度：73%｜目标地址：知乎·盐选专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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