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更烦躁了。这算什么?我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直到那个周五晚上,我在健身房挥汗如雨,试图把心里那点乱七八糟的情绪用杠铃砸碎。手机震了一下,是林予发来的微信,很短:
「猛哥,明天我们部门去城郊那个新开的拓展基地团建,陈晖说他开车,顺路捎我。你觉得……我该不该去?」
后面跟了个小小的、皱眉思考的表情。
我盯着那条信息,汗水顺着额角滑进眼睛,刺得生疼。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该不该去?
他居然来问我该不该去?
我几乎能想象出他发这条信息时,微微蹙着眉,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他不是在炫耀,也不是在试探,他是真的……在犹豫?在寻求一个“过来人”的意见?
可我算哪门子过来人?我给他的意见,能是客观的吗?
我心里那团火,憋了这么多天,被这一句轻飘飘的“该不该去”彻底点燃了,轰地一下烧穿了所有理智的薄膜。
我拇指在屏幕上重重地敲击,几乎要戳裂那层玻璃:
「去什么去?!」
发送。
然后,几乎是下一秒,我又飞快地补了一条,语气强行拧回平静,却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蛮横的笃定:
「明天降温,风大。郊区更冷。你那个小身板,凑什么热闹?在家待着。」
发完,我把手机狠狠扔进储物柜,哐当一声巨响,引来旁边几个人的侧目。我管不了那么多,重新抓住杠铃,发狠地往上推,肌肉贲张,青筋暴起,仿佛要把所有无处安放的焦灼和那股快要压制不住的、陌生的占有欲,全都碾进这冰冷的铁块里。
汗如雨下。
心跳如鼓。
脑子里反复回荡的,只有我自己那句斩钉截铁的——
在家待着。
哪儿也别去。谁的车也别上。
手机扔回储物柜后,那声闷响像是砸在我自己脑仁上。杠铃被我推得哐哐作响,周围的视线或明或暗地扫过来,我浑不在意,只觉得胸腔里那股邪火越烧越旺,燎得喉咙发干,太阳穴突突地跳。
林予没再回信息。
这沉默比任何回复都更让人抓心挠肝。他看到了吗?他会怎么想?觉得我莫名其妙?还是……真的听话不去了?
汗水糊了眼睛,世界变得模糊又锐利。我眼前一会儿是林予仰着脸说“喜欢我”时亮得过分的眼睛,一会儿是他蹲在积水里湿透的后背,一会儿又是咖啡馆窗边,他和那个叫陈晖的家伙相对而坐的侧影。
张猛,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像根生锈的钉子,楔进脑子里,随着每一次心跳往里钻,带着铁锈味的钝痛。
我停下动作,任由沉重的杠铃哐当一声落回架子上,震得地板一颤。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汗水顺着下巴颏滴落到反光的地板上,砸出一小片深色。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东北爷们儿,讲究个啥?敞亮!明白!一是一,二是二。喜欢就是稀罕,烦就是膈应。心里头有事儿,甭管多埋汰多别扭,挖出来,抖落开,整明白了。最烦黏糊糊、不清不楚、自个儿跟自个儿较劲那出。
我对林予,是膈应吗?
最开始,他告白那会儿,是吓着了,是别扭,是觉得“这他妈叫什么事儿”。可后来呢?看他帮王奶奶修水管,看他每天那温温软软却活得挺有劲儿的样儿,看他被我吼了之后客客气气退开却从不抱怨……
心里那点东西,早变味了。
不是好奇,不是同情,更不是什么狗屁“人好”。
是……稀罕。
见他跟别人走近点儿,心里头就跟揣了只刺猬似的,扎得慌。看他发条微信问“该不该去”,第一反应不是分析利弊,而是火烧火燎地想让他“在家待着”。
这他妈不是稀罕是什么?
我喜欢他。
这个念头像一道雪亮的闪电,劈开脑子里所有混沌的迷雾,照得心底那片荒原一片惨白,也一片清晰。
我喜欢林予。一个男人。
操。
我直起身,抹了把脸上的汗,走到储物柜前,拿出手机。屏幕干净,没有新消息。我盯着那个熟悉的头像,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不是害怕,是某种情绪太过汹涌,冲得指尖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