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五百年前,与孙悟空大闹天宫时,黄风怪还是一个小仙。后来在孙悟空西天取经时下界成妖,因吹伤了唐僧,被灵吉菩萨收服,锁在了定风丹中,从此杳无音信。
“灵吉菩萨?”牛魔王冷笑一声,周身妖气暴涨,震得大殿梁柱嗡嗡作响,“不过是佛门一条看门狗,也敢在我面前作威作福!”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挂在殿柱上的混铁棍,铁棍嗡鸣,青光闪烁。他仰头长啸,啸声穿云裂石,震得积雷山的桃林落叶纷飞。
“黄风怪是我兄弟,岂容他人欺辱!”
话音落,牛魔王纵身一跃,化作一道玄色流光,直冲天际。他要去须弥山砸了那定风丹,救出黄风怪!
他的拳头,能砸碎天庭的枷锁,也能劈开这该死的红尘!
玄色流光划破九天云海,所过之处,罡风倒卷,云浪崩裂。
牛魔王脚踏妖云,混铁棍横亘肩头,一双铜铃眼怒目圆睁,双眼盯着前方那座隐在佛光里的须弥圣境。灵吉菩萨的道场,远看青烟袅袅,宝相庄严,走近了才觉一股压抑的佛力铺天盖地,压得周遭云气都凝了几分。
“呔!灵吉老秃驴,滚出来受死!”
一声暴喝,震得须弥山巅的菩提树叶簌簌狂落,连那尊镇守山门的护法金刚像,都晃了三晃,眉心的佛光黯淡了一瞬。
山门内,钟磬声戛然而止。不多时,一道身披杏黄袈裟的身影缓步而出,正是灵吉菩萨。他面色平和,手持锡杖,望着牛魔王那身翻涌的妖气,微微皱眉:“牛魔王,你乃积雷山妖王,何故擅闯我佛门圣地,口出狂言?”
“少跟老子装蒜!”牛魔王将混铁棍往地上一杵,轰隆一声,山门前的青石地面当场崩出蛛网般的裂痕,“快把定风丹交出来,放了我兄弟黄风怪!否则,今日我便拆了你这须弥山,掀了你这佛堂!”
灵吉菩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却依旧保持着佛门的从容:“黄风怪当年犯下弥天大错,吹伤取经人,扰乱西天法度,贫僧奉佛祖法旨,将其镇于定风丹内,以香火炼其戾气,乃是替天行道。你今日为他而来,莫非要与整个佛门为敌?”
“佛门?替天行道?”牛魔王仰头狂笑,笑声里满是嘲讽与悲凉,“当年大闹天宫,佛祖压我兄弟悟空于五行山下;今日不过囚我一介兄弟,便敢称替天行道?我牛魔王偏不信这个道!”
话音未落,他纵身跃起,混铁棍裹挟着千钧之力,朝着灵吉菩萨当头砸下。棍风呼啸,竟将周遭的佛光都搅出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灵吉菩萨脸色一变,不敢怠慢,手中锡杖急挥,一道璀璨的佛光化作盾牌,堪堪挡在身前。
“嘭——”
金铁交鸣之声震彻云霄,佛光与妖气轰然碰撞,掀起的气浪将山门两侧的菩提树连根拔起,漫天飞舞的叶片间,牛魔王与灵吉菩萨已战作一团。
混铁棍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势;锡杖灵动游走,招招暗含普渡众生的佛力。妖气与佛光此消彼长,须弥山巅的云海被撕成碎片,连天际的日光,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打斗遮蔽。
牛魔王越打越怒,越怒越战。老六夭折的痛楚,与灵媪恩断义绝的悔恨,尽数化作了棍上的戾气。每一棍落下,都带着他对宿命的不甘,对天庭佛门的怨怼。
“老秃驴,再接我一棍!”
他猛地拧身,混铁棍如蛟龙出海,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刺灵吉菩萨的丹田。灵吉菩萨仓促间侧身躲避,袈裟却被棍风扫中,嗤啦一声,裂开一道大口子。
趁此间隙,牛魔王目光如炬,一眼瞥见灵吉菩萨腰间悬挂着的那枚三寸丹丸——正是那枚镇着黄风怪的定风丹!丹丸周身佛光流转,隐隐有呜咽之声从中传出。
“就是它!”
牛魔王低吼一声,不顾灵吉菩萨刺来的锡杖,硬生生将左臂迎了上去。锡杖刺中肩头,佛力瞬间侵入经脉,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死死攥住了那枚定风丹。
“给我破!”
他运起全身妖力,狠狠攥紧。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枚佛门至宝定风丹,竟被他生生击碎!
丹丸破碎的刹那,一股黄蒙蒙的狂风冲天而起,风中裹挟着一道略显虚弱的身影。那身影落地化作一个黄袍汉子,面如金纸,却对着牛魔王拱手大笑:“牛大哥!小弟今日,终得见天日!”
正是黄风怪!
灵吉菩萨见定风丹被毁,黄风怪脱困:“牛魔王!你敢毁我法宝,放走强徒!贫僧今日定要将你拿下,交由佛祖发落!”
“就凭你?”牛魔王将混铁棍一横,挡在黄风怪身前,妖气翻涌如潮,“今日我便把话撂在这,我牛魔王的兄弟,谁也动不得!天庭敢来,我砸了南天门;佛门敢拦,我掀了灵山塔!”
说罢,他一把揽住黄风怪的肩头,转身便走。玄色妖云再度升起,载着二人,朝着积雷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灵吉菩萨望着那道远去的流光,牛魔王此刻的凶威,竟让他这位佛门菩萨,生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惧意。
须弥山巅,佛光黯淡,菩提叶落满山门。
玄色妖云裹挟着狂风,眨眼间便掠过千里云海,落回了积雷山摩云洞的上空。
牛魔王足尖一点,稳稳落在殿前广场,肩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珠,佛力残留的灼痛感顺着经脉乱窜,他却浑不在意,反手将混铁棍往地上一掷,震得整座洞府都晃了三晃。
“摆宴!”他声如洪钟,震得洞顶的钟乳石簌簌掉着碎屑,“今日我要与黄风兄弟,不醉不归!”
守在洞外的小妖们早被方才那股冲天妖气惊得魂飞魄散,此刻闻声,哪敢有半分怠慢,忙不迭地应着,转身便往膳房跑,不多时,烤肉的香气、烈酒的醇味,便顺着风飘满了整座洞府。
黄风怪跟在牛魔王身后,看着这座气派却透着几分冷清的洞府,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当年也曾来过积雷山,那时的摩云洞,处处透着烟火气,洞门前种满了桃花,洞内更是笑语喧阗,哪像如今这般,连个走动的小妖都寥寥无几。
“牛大哥,”黄风怪抚了抚胸口,气息依旧有些虚浮,“你这洞府……怎的这般冷清?”
牛魔王正仰头灌下一大碗烈酒,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酒渍,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偏殿,那里曾是灵媪带着孩子们嬉闹的地方,如今只剩落满灰尘的桌椅。
“没什么,”他声音沉了沉,将碗重重墩在石桌上,“些许家事,不值一提。”
黄风怪何等精明,见他不愿多言,便知其中必有隐情,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端起酒碗,与他碰了一碰:“罢了,今日只叙兄弟情义。当年若非大哥仗义出手,小弟怕是至今还困在那定风丹里,受那香火灼烧之苦。这份恩情,小弟没齿难忘!”
“说这些作甚!”牛魔王一挥手,眼底闪过一丝戾气,“你我兄弟一场,本就该同生共死。佛门那帮老秃驴,自诩慈悲为怀,实则最是虚伪狠辣!他日若有机会,我定要踏平灵山,叫他们也尝尝,被人囚困的滋味!”
这话一出,洞内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小妖们端着酒肉的手都微微发颤,低着头不敢吭声。
黄风怪却眼睛一亮,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重重一拍桌子:“大哥此言,正合我意!当年我不过是吹了那唐僧一口黄沙,便被灵吉那老贼算计,锁在丹中数百年。此仇不报,我黄风怪誓不为人!”
他顿了顿,看向牛魔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哥,如今你我二人联手,积雷山妖兵数万,再加上我这三昧神风,别说一个灵吉菩萨,便是天庭派十万天兵下来,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牛魔王闻言,心头猛地一动。
老六夭折,灵媪离去,这积雷山于他而言,早已没了多少温情。剩下的,不过是身为妖王的责任,和一腔无处发泄的怨怼。若真能拉起一支队伍,与天庭佛门抗衡,岂不是正好能解了这心头的郁气?
他抬眼看向黄风怪,那双铜铃眼中,渐渐燃起了熊熊战意。
“好!”牛魔王猛地站起身,周身妖气再度翻涌,“既然如此,你我便歃血为盟!从今往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日若能搅得三界天翻地覆,我便与你平分这万里江山!”
黄风怪大喜过望,当即割破指尖,将鲜血滴入酒碗之中。牛魔王亦是如此,两碗血酒交汇,映得二人的脸庞都透着几分狰狞。
就在二人仰头饮下血酒的刹那,洞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而九天之上,那道玄色流光所过之处,风雷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