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起，吹得灵山的金幡猎猎作响，也吹起了我身上凌乱的毛发。
我闭上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可我不后悔。
若有来生，我还要做一头妖，一头自由自在的牛妖。
还要称霸西牛贺洲，还要护着我的家人。
灵山的天，永远是一片死寂的金色，连风都带着一股子诵经的腐朽味道。
我被关在灵山后山的锁妖塔底层，这里暗无天日，只有冰冷的石壁和潮湿的地气。琵琶骨上的伤还没好，铁链日夜锁着我的四肢，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钻心的疼。
可我不在乎。
我每天都靠着石壁坐着，睁着眼，看着那片漆黑的天花板，脑子里一遍遍回放着积雷山的日子。
想起铁扇公主第一次见我时，她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手持芭蕉扇，站在火焰山的风口，眉眼如画。那时我还是个刚闯出点名堂的小牛妖，见了她，竟一时看呆了。
她笑着说：“你这头牛，倒是生得魁梧，就是脑子不太灵光。”
后来，我们成了亲，她为我生了红孩儿。积雷山的桃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红孩儿从一个襁褓里的婴孩，长成了能手持火尖枪的少年。
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时光。
可惜，好景不长。
取经的队伍来了，一切都变了。
“爹爹……”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红孩儿的声音。
我猛地睁开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是幻觉。
红孩儿现在是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他被金箍咒锁着，哪里还能喊我一声爹爹？
我苦笑一声，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布满伤痕的手。这双手，曾经握过混铁棍，打过天兵天将，也抱过红孩儿，牵过铁扇公主的手。如今，却只能被铁链锁着，连动弹一下都艰难。
“老牛。”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
是铁扇公主！
我猛地抬头，四处张望：“夫人？是你吗？你在哪里？”
“我在积雷山。”铁扇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依旧温柔，“我用芭蕉扇的灵力，破开了灵山的禁制，才能和你说上几句话。”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
“夫人……你还好吗？红孩儿呢？他怎么样了？”我急切地问道，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没事。”铁扇公主说，“积雷山还在，那些小妖也还在，他们都等着大王你回去。红孩儿……红孩儿他很好，观音菩萨没有为难他，只是……只是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地玩火了。”
我沉默了。
不能随心所欲地玩火，那还叫什么红孩儿？
“老牛，”铁扇公主的声音突然变得坚定，“你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我已经联系了当年和你结义的那些妖王，他们都愿意帮我。”
“别去！”我急忙喊道，“夫人，你听我说，灵山的势力太大了，你们斗不过的。你带着红孩儿，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过日子，别管我了。”
我知道，那些妖王虽然当年和我结义，可如今灵山势大，他们若是贸然来救我，只会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我不能连累他们，更不能连累铁扇公主和红孩儿。
“我不管！”铁扇公主的声音带着一丝倔强，“你是我的夫君，是红孩儿的爹爹，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老牛，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夫人……”
我还想说什么，铁扇公主的声音却越来越微弱。
“老牛，我不能再说了，灵山的护法已经察觉到了。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等着我……”
声音彻底消失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流泪。
不是因为疼，不是因为怕，而是因为那份沉甸甸的牵挂。
我靠着石壁，缓缓坐下，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活着。
我要好好活着。
为了铁扇公主，为了红孩儿，为了积雷山的那些小妖，也为了我自己。
我抬头看向那片漆黑的天花板，眼中重新燃起了火焰。
如来，观音，天庭的那些神仙……
你们等着。
我牛魔王，总有一天会走出这座锁妖塔。
总有一天，我会带着我的家人，回到积雷山。
总有一天，我要让这天，让这佛，都知道——
妖族，不可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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