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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灯与线的彼得

靓娇师姐

墙上的线亮着。

那不是电灯或火焰那种刺目的光,而是一种温润、持续的微光,像是月光凝结成了线,或是某种深海生物的柔和自亮。光不张扬,却奇异地穿透了密室中每一寸黑暗,将物体的轮廓温柔地勾勒出来。它从墙面的刻痕深处透出,仿佛这面墙内部流淌着光的血液,此刻,终于有一条毛细血管被唤醒,向外界昭示着其隐秘的生命。

江沿焦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这条发光的线。光映在她脸上,让她的表情在明暗间有些模糊不清。她想起了母亲临终前那只紧握她的手,枯瘦的指节用力到发白,嘴唇嚅嗫着,用尽最后力气吐出的零碎字句:

“焦焦…线…亮了…就沿着它走…别怕…”

“什么线?妈妈,什么线?”

母亲浑浊的眼睛望着虚空,焦点散乱,仿佛穿透了病房的天花板,看到了某个遥远而具体的未来。“…为她…照路…也为你…”

之后便是昏迷,再也没能醒来。

当时她不懂。母亲一生从事着难以对家人言明的科研工作,偶尔归家,身上总带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能量残留的微涩气息。她留下了一些笔记,一些零散的符号,还有一个密封的金属盒子,嘱咐“除非线自己亮了,否则永远别打开”。江沿焦以为那是母亲被病痛折磨下的谵语,是科学家在生命尽头对未竟事业的执念。

直到此刻。

直到她踏入这个不应存在的密室,直到她遵循某种说不清的直觉堆起沙台,直到沙堆无火自燃又无风自熄,直到墙上这条隐匿的刻痕——与林晚手心的刻痕如此神似——如约亮起。

原来母亲的呓语,真的是指引。

她抬起手,指尖悬在发光的刻痕上方几毫米处。没有温度,但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有节奏的脉动,顺着空气传递到皮肤。这脉动…与林晚消失前,手心跳动的频率,似乎隐隐相合。

“林晚…”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目光追随着光线延伸的方向。这条“线”并非画在墙表,而是嵌在墙体内部,从她面前开始,向上斜穿,消失在密室右上方的墙角。光线稳定,没有丝毫闪烁,透着一股沉静而坚决的意志,如同母亲最后看她的眼神。

她在为某人照路。

为谁?答案似乎显而易见。这条线的存在,这间密室的隐藏,沙堆的点燃方式…一切都与林晚手心的印记、与她被某种力量“指引”而去紧密相连。自己不是这条路的行走者,而是…点灯人?守望者?母亲留给她的角色,原来在此。

一阵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震动从脚下传来,像地层深处一声遥远的叹息。墙上的光线随之轻轻荡漾了一下,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紧接着,江沿焦感到一种奇异的抽离感,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感知上的——仿佛密室的“存在感”在减弱,某种更庞大、更古老的“结构”正在背景中缓缓启动。

是林晚触动了什么?还是这条被点亮的“路”,本身就在引发连锁反应?

她想起金属盒子。那个母亲留下的、此刻就在她随身背包里的盒子。母亲说“线亮了”才能打开。现在,线亮了。

江沿焦没有犹豫。她迅速卸下背包,取出那个冰冷的金属方盒。盒子没有锁孔,没有缝隙,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她自己被墙上微光照亮的脸。她尝试推动、按压各个面,毫无反应。当她的手指无意间拂过盒子顶面中心时,那里突然浮现出淡淡的、与墙上刻痕同源的光纹——一个复杂的、嵌套的几何图形,中心微微凹陷。

是掌印。

她下意识地将右手按上去。大小完全吻合,仿佛为她量身定做。就在掌心与凹陷完全贴合的一刹那,盒子内部传来“咔哒”一声轻响,顶盖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

没有炫目的光,也没有奇特的响动。盒子里衬着柔软的黑色绒布,上面只放着三样东西:一张折叠的、泛黄的纸;一枚通体漆黑、非金非石、形状不规则的扁薄片,像是某种钥匙的碎片;还有一个…小小的、用银色细链穿起的透明晶体吊坠,晶体内部封存着一丝极细微的、游动的光,那光的颜色,与此刻墙上刻痕的光,一模一样。

江沿焦首先拿起了那张纸。纸质脆弱,上面是母亲熟悉的、略显急促的字迹:

焦焦,当你看到这些字,说明“引路灯”已亮,你也已身处“界碑之间”。原谅妈妈一直不能对你明言。我的工作,远比你所知的危险,也远比你所知的…接近世界的另一面。

林晚(你可以信任她,也必须信任她)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她与生俱来的“共鸣”能力,是这个脆弱平衡中最重要的变量之一。我的手心也曾有类似的刻痕,只是远不如她的纯粹、强烈。那是我们项目试图理解、最终却不得不选择封存的“门”。

墙上的线,是“路标”,也是“脐带”。它连接着“此处”与“彼处”,连接着表象世界与记忆的基底。林晚正在走向她的“回廊”,那里埋藏着她被我们小心掩埋的起源,也埋藏着这个世界的部分真相。

你的任务是守护这条“路”,确保它在她需要时亮起,在她回归时依然通畅。黑片是“界碑之间”的部分权限钥匙,它可以稳定小范围内的异常,为你争取时间。而吊坠…里面有我分离保存的一缕“指向性共鸣”,当林晚从她的回廊深处尝试“定位”回归时,这缕共鸣能像信标一样为她指引方向,穿过可能迷失的灰雾。

但记住,光能照亮路,也能吸引黑暗中窥探的眼睛。项目并未彻底终结,觊觎“门”之力量的人和“非人”从未停止寻找。光亮起时,它们也可能被引来。

沿着光线走,去“线”的尽头。那里有一个更稳定的观测点,也是“界碑之间”为数不多的安全区之一。等待,观察,必要时刻,用黑片和你的判断力。林晚的旅程是她的,但你的守望至关重要。

妈妈爱你。这条路本不该由你继承,但…你是我的女儿,你有这份天赋,也有这份责任。小心。

P.S. 沙,是“记忆的尘埃”,是稳定“此处”的锚。灰雾弥漫时,用沙划定边界。

信不长,信息量却如潮水般冲击着江沿焦的认知。项目的真相,母亲隐藏的身份,林晚的特殊,这个空间的本质(“界碑之间”?),以及自己此刻角色背后的沉重…她感到一阵眩晕,不得不靠住冰冷的墙壁。

母亲…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刻痕?她也是这个“项目”的一部分?林晚是“变量”?是“门”?“非人”的窥探?

太多疑问,但此刻没有解答的时间。墙上光线的稳定输出,似乎就是无形的倒计时。林晚在另一边,在母亲所说的“记忆回廊”中,正面对着她或许一生都未曾想象过的真相。而自己,是她在“此岸”唯一的锚点与接应。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与黑色薄片一起贴身收起。然后,她拈起那枚透明晶体吊坠。晶体触手温凉,内部那缕游光似乎感应到她的触碰,微微活跃了一点。她将细链戴在脖子上,晶体垂在锁骨之间,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它那微弱而确实的存在感。

准备好后,她再次看向墙上那条发光的线。它不再仅仅是一条陌生的、奇异的光带,而是成了母亲跨越时空伸来的手,一条责任的接力棒,一个必须完成的嘱托。

“好吧,妈妈,”江沿焦对着空气,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接受了命运的平静,“我沿着线走。我等着。”

她背好背包,最后环顾了一圈这间因一条光线而不再黑暗的密室。沙堆已冷,灰烬无声。然后,她迈开脚步,不是走向来时的、可能已不存在的门,而是走向光线延伸的墙角。

走近了才发现,墙角并非实心。在光线的映照下,那里有一道极其隐蔽的、与墙体颜色和纹理完全一致的暗门轮廓。她伸出手,按在门上。没有机关声,暗门就这么向内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向上延伸的狭窄甬道。甬道内没有其他光源,只有墙上那条发光的线,如同一条纤细的光之脊梁,持续延伸向上,没入前方的黑暗中。

她踏了进去。暗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她完全封入这条被光线照亮的垂直通道中。空气微凉,带着陈旧的尘土味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臭氧的气息。她开始攀爬。甬道是粗糙开凿的石阶,仅容一人通过,坡度很陡。发光的线就在右侧墙壁上,与她同行,成为唯一的方向标。

攀爬了大约几十级台阶,周围的黑暗浓度似乎发生了变化。不再是纯粹的虚无,而是开始浮现出极其稀薄的、缓慢流动的灰色。灰雾。它们从上方渗透下来,但奇异地被墙上的光线排斥在几寸之外,无法靠近。光线所及之处,形成一个朦胧的、安全的圆柱形空间,包裹着她前行。

随着高度上升,从下方(或者说,从她来的方向)传来了一种低沉的、持续的轰鸣。那不是声音,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骨骼和内脏的震动,仿佛这座“界碑之间”的巨大结构正在调整,在呼吸。墙上的光线也随之明暗微微起伏,如同呼应。

她颈间的吊坠,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内部的光丝骤然明亮了一瞬,指向她前行的方向——与墙上光线的指引完全一致。母亲留下的“共鸣”信标,确认了这条路。

不知爬了多久,台阶终于到了尽头。前方是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尽头是一扇紧闭的、看起来非常厚重的金属门。墙上发光的线,就终止在门框的中央,仿佛门的锁孔。

江沿焦走上平台。这里比下面的甬道宽敞一些,大约两三平米。轰鸣声在这里更明显了,空气震动,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飞舞。她注意到,平台上并非空无一物。靠墙放着一个小箱子,同样材质不明,表面落满灰尘。

她拂去灰尘,打开箱子。里面是几样简单的东西:一个皮质水壶,摸上去还是满的;几包用防水纸包裹的压缩口粮,生产日期是很久以前;一把造型奇特、像是由某种苍白骨头打磨而成的短刃,入手沉重冰凉;还有一本硬皮笔记本。

她拿起笔记本翻开。是母亲的笔迹,但比那封遗书更早,记录也更零散,像工作日志。

…“回廊”的深度与个体的记忆负荷及潜意识防御强度直接相关。7号(林晚的代号?)的初始测值极高,意味着她的“回廊”可能异常深邃、复杂,甚至可能存在多重嵌套结构…

…“门”不仅是通道,也可能是枷锁。封印是必要的,但必须留下“钥匙孔”,即那条“线”。代价是携带者终身会与“基底灰雾”产生被动共鸣,容易被卷入“界碑之间”这类边缘区域…

…观测点稳定。从这里可以感知“回廊”入口的能量波动。当“回廊”开启,此处会有共振,墙上“引路灯”会自动点亮,指向回归的“脐带”方向…

…“它们”对纯粹、强烈的“门”之共鸣非常敏感。必须确保在7号“回廊”开启期间,观测点不被发现。黑片可以暂时屏蔽此地的能量特征,但时间有限…

…焦焦有天分。她对“记忆尘埃”(沙)的亲和力是罕见的。或许有一天…不,最好没有那一天。她应该远离这一切…

江沿焦的手指抚过最后几行字,那字迹里流露出的担忧与无奈,让她心头一紧。母亲希望她远离,但最终还是将这一切留给了她。是别无选择,还是看到了某种必然?

合上笔记本,她将其它物品——水、食物、骨刃——妥善收好。然后,她将黑色薄片拿出。按照笔记本的提示和母亲信中的说明,她需要将黑片与这扇门…或者与这个观测点的某个接口结合。

她仔细查看金属门。门上没有明显的锁眼或钥匙孔,只有一片平滑。但在门中央,有一个浅浅的、与黑片形状完全吻合的凹陷。她尝试着将黑片贴上去。

严丝合缝。

就在黑片与凹陷接触的瞬间,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瞬间蔓延至全身。不是寒冷的冰凉,而是一种沉静、稳定的感觉,仿佛她与脚下这座建筑、与周围的空间建立了一种微弱的连接。紧接着,以黑片为中心,一片半透明的、微微扭曲光线的薄膜迅速扩散开来,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小平台笼罩在内。外界的低沉轰鸣声瞬间减弱,变得极其遥远,平台上流动的稀薄灰雾也被彻底隔绝在外。墙上的光线依旧亮着,但似乎也变得更加“内敛”,不再向薄膜外散逸能量。

屏蔽完成了。现在,从“外面”看,这个观测点应该暂时是“隐形”的、不可探测的。但能维持多久?笔记本和母亲的信都没有说。

她靠着墙坐下,面对着那扇紧闭的金属门和门上持续发光的终点线。颈间的吊坠平静下来,只有极其微弱的光在其核心脉动,与墙上光线的节奏隐隐同步。她喝了一小口水,感受着冰冷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

现在,只有等待。

等待林晚走到她记忆回廊的尽头,找到她的真相,然后…找到回来的路。

时间在寂静和微光中流淌。屏蔽场内异常安静,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清晰可闻。江沿焦闭上眼睛,试图感知母亲信中提到的那种“共振”——“回廊”开启或内部发生重大变化时,这里应有的波动。

起初,只有一片沉寂。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十分钟,她颈间的吊坠,毫无征兆地,剧烈地烫了一下。

不是温暖,是近乎灼热的刺痛!

江沿焦猛地睁眼,捂住胸口。吊坠隔着衣服散发出惊人的热量,内部封存的那缕光丝以前所未有的亮度疯狂窜动,像受惊的游鱼,拼命指向那扇金属门——不,是穿透门,指向门后某个更遥远、更深处的地方。

紧接着,脚下传来了震动。不是之前那种低沉的、结构性的轰鸣,而是一种清晰的、有节奏的、仿佛巨兽心脏搏动般的震动——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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