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宗的秋，总是浸在满院的桂花香里。
老槐树下那株当年的桂花苗，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细碎的金桂落了满地，踩上去软绵绵的，像铺了一层金色的绒毯。南黎蹲在树下，正小心翼翼地将飘落的桂花扫进竹筛里，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这满院的秋意。
耿丹端着一壶刚沏好的清茶走过来，裙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桂花香。她将茶盏放在石桌上，看着南黎的背影，忍不住笑：“不过是酿几坛桂花酒，何必这般小心，像是在摆弄什么稀世珍宝。”
南黎直起身，回头看她，夕阳落在他的眉眼间，晕开一层温柔的光。他走过去，伸手替她拂去发间沾着的桂花，指尖微凉：“这株桂花，是我们五世的念想，自然要珍重些。”
耿丹的心，像是被温水熨帖过一般，软得一塌糊涂。她想起那年在青云观，他在她坟前种下的那棵桂花树；想起在寒山别院，她窗前那株开得正好的梅树旁，也曾有过一株小小的桂苗。原来那些散落的时光，早就以另一种方式，在这一世重逢了。
两人坐在石桌旁，看着竹筛里渐渐堆满的桂花。南黎忽然想起什么，转身进了屋，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枚小小的银戒指。戒指的边缘已经有些磨损，内壁上刻着的“丹丹”二字，却依旧清晰。
“这枚戒指，”他将戒指放在掌心，递给耿丹，“跟着我走了五世，如今总算能光明正大地戴在你手上了。”
耿丹接过戒指，指尖摩挲着那两个字，眼眶微微泛红。她想起第一世，他在屋顶摆着蜡烛，单膝跪地向她求婚的模样；想起那时他局促不安的样子，和此刻眼底的温柔，一模一样。
她伸出手，南黎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刚刚好，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当年在凡间，委屈你了。”南黎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那时他一无所有，只能给她一枚亲手打磨的银戒指，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没有。
耿丹摇摇头，反手握紧他的手，笑容明媚：“不委屈。那时的你，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南黎。”
夕阳渐渐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竹筛里的桂花，在余晖里泛着金色的光。
后来，桂花酒酿好了。酒坛开封那日，清虚宗的弟子们都聚了过来。酒香混着桂花香，飘满了整个宗门。
南黎给耿丹斟了一杯，酒液清冽，带着淡淡的甜。耿丹抿了一口，眉眼弯弯：“好喝。”
南黎看着她，眼底盛满了笑意：“那便多喝几杯。这酒，够我们喝一辈子。”
弟子们在一旁起哄，闹着要听宗主和宗主夫人的故事。南黎也不推辞，搂着耿丹的肩，从乱葬岗的那个雪夜讲起，讲到五世轮回里的点点滴滴，讲到那些生离死别，讲到那些奋不顾身的守护。
月光洒下来，落在酒坛上，落在两人相握的手上，落在那枚闪着微光的银戒指上。
风穿过桂花树的枝叶，沙沙作响。
耿丹靠在南黎的肩头，听着他低沉的声音，看着满院的弟子，看着天边的明月，忽然觉得，这一世的安稳，抵得过五世里所有的颠沛流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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