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左奇函已经睡着了。
他靠在榻边，一只手还搭在柳小芽背上，呼吸均匀绵长。修仙者本不需睡眠，但受伤加心神损耗，让他难得陷入了沉睡。
柳小芽悄悄从他掌心钻出来，跳上书桌。
笔墨纸砚齐全。她深吸一口气，举起右前爪，尝试用肉垫蘸墨。
啪嗒！
爪子按进砚台，溅起一片墨点。她努力控制力道，在宣纸上划下一道——
歪歪扭扭的墨痕，像条喝醉的蚯蚓。
柳小芽沉默了三秒。
前世能画符布阵的纤纤玉手，如今连横平竖直都写不出来。
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她再次蘸墨，全神贯注，用猫科动物捕猎般的专注度，在纸上缓慢移动爪子。
一炷香后，宣纸上出现了几个勉强能辨认的字：
“我 是 木”
第三个字“柳”写到一半，屋檐外忽然传来破风声！
柳小芽一惊，爪子打滑，在“木”字上拉出长长一道。她闪电般跳下书桌，滚进左奇函怀里装睡。
窗被推开，一个娇俏的女声压低响起：
花想容大师兄？你睡了吗？我带了疗伤药——
柳小芽从爪子缝里偷看。
月光下，穿着浅蓝裙装的少女扒在窗沿，杏眼圆脸，正是灵山派小师妹花想容。她手里捧着个玉瓶，眼神亮晶晶的。
左奇函没醒。
花想容有点失望，正要离开，目光忽然扫到书桌，顿住了。
她轻手轻脚翻进来，走到桌边，盯着那张鬼画符般的宣纸，眉头越皱越紧。
柳小芽（猫）内心os：完了。
柳小芽心跳如鼓。
只见花想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妖邪图鉴》，快速翻到某一页，比对纸上的墨迹和书中的符文，表情越来越凝重。
最后她合上书，看向榻上熟睡的左奇函，以及他怀里“熟睡”的狸花猫，用气音喃喃：
花想容大师兄捡的这只猫……果然会妖术！
她眼神一凛，从储物袋掏出一张黄色符纸，蹑手蹑脚靠近。
柳小芽全身毛都竖起来了。
柳小芽（猫）内心os：这丫头想干嘛？！
符纸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最基础的“显形符”，专门对付低等幻化妖物！
花想容屏住呼吸，符纸缓缓朝猫头贴来……
符纸带着朱砂的腥气，离柳小芽的猫鼻尖只剩一寸。
花想容的手在抖——不是怕，是兴奋。这丫头入门三年，理论课背得滚瓜烂熟，实战却只抓过偷灵谷的田鼠。
《妖邪图鉴》第二百七十三页写得明明白白：“凡兽开智，必先通文。若见爪痕类字，当以显形符验之。
眼前这墨迹，虽然歪得像中风，但绝对是文字！
花想容对不起了小猫猫。
花想容用气音念叨。
花想容如果你是妖怪，我就要替天行道……如果你是灵兽，我就求你跟宗门签约……
柳小芽的猫脑疯狂运转。
硬躲？会吵醒左奇函。
硬扛？这具猫身半点灵力没有，显形符贴上来，魂魄是人形猫身拼凑的怪相肯定暴露。
那就只剩——
柳小芽（猫）
碰瓷！
柳小芽（猫）喵嗷——！！！
凄厉的猫叫划破寂静。柳小芽后腿一蹬，不是后退，而是向前扑进花想容怀里，四爪并用扒住她的衣襟，整只猫抖成风中的落叶，琥珀色猫眼里瞬间蓄满泪水。
花想容吓得符纸脱手：
花想容诶？！
左奇函瞬间睁眼。
烛火未熄，他看见的是这样一幅画面：小师妹花想容僵在榻前，手里捏着张未激发的符纸；他捡回来的狸花猫缩在她怀里，毛炸得像个绒球，正发出可怜兮兮的呜咽。
左奇函花师妹。
左奇函坐起身，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
左奇函你在做什么？
花想容大师兄！这猫它——
花想容急着指向书桌：
花想容它会写字！你看那宣纸！
左奇函的目光扫过桌面。
沾满墨迹的宣纸，砚台打翻，毛笔滚落在地。墨痕乱七八糟，像是猫爪打闹时碰翻砚台后的挣扎痕迹。唯一稍微成形的几个笔画……
他眯眼辨认：
左奇函这是……“木”字？
花想容对对对！
花想容像找到证据：
花想容还有前面两个字是“我是”！一只猫怎么会写——
左奇函花师妹。
左奇函打断她，揉了揉眉心：
左奇函你《妖邪图鉴》看太多了。
花想容可是——
左奇函猫爪蘸到墨，在纸上留下爪印，偶然像文字罢了。
他伸手把柳小芽从花想容怀里接回来，手指拂过炸毛的脊背。
左奇函它若真是妖物，何必写“我是木”？不是明摆着让人抓吗。
柳小芽把脸埋进他臂弯，咕噜声里藏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柳小芽（猫）内心os：好险好险……还好我写的字字写歪到鬼都认不出！
花想容张了张嘴，看着大师兄熟练撸猫的动作，又看看那张确实像意外痕迹的宣纸，信念动摇了。
难道……真是巧合？
花想容那，那这符纸……
她心虚地藏手。
左奇函收起来。
左奇函语气平淡。
左奇函灵山派再落魄，也不至于要对一只野猫用显形符。
这话说得轻，但花想容脸红了。她低头捏着衣角：
花想容我是担心师兄……你上次捡的受伤灵鹤其实是隔壁玄冰派养的，上上次捡的“上古法器”是灵厨峰的破锅……
柳小芽耳朵竖起。
哦？左奇函还有这习惯？
左奇函它不一样。
左奇函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狸花猫。小猫正仰头看他，琥珀色眼睛在烛光里清透得像琉璃，眼角还挂着刚才硬挤出来的泪花。
他顿了顿，补充：
左奇函至少，它没偷吃灵谷。
花想容彻底没话了。
她悻悻收起符纸，把带来的疗伤药放在桌上：
花想容那师兄好好休息，我…我先回去了……
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眼。
烛光里，大师兄垂眸摸着猫，侧脸线条难得柔和。那只狸花猫缩在他怀里，尾巴轻轻圈住他的手腕。
……难道真是普通的猫？
窗户轻轻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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