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几片金黄的落叶。朱徽茵下意识地拢了拢围巾。
“天气转凉了,”明诚很自然地说,“苏小姐要注意保暖。”
“你也是。”朱徽茵回应道,顿了顿,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轻声问,“陈先生来这边是……?”
“工作,刚结束。”明诚言简意赅,“正打算去图书馆。”
“哦。”朱徽茵点了点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之间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混合着试探和沉默的微妙空间。
这一次,明诚没有再让沉默持续。他看着那些重新开始啄食面包屑的鸽子,状似随意地开口:“我记得苏小姐对东方艺术感兴趣。下周末,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有一个中国明清瓷器的小型特展,据说有几件珍品。不知道苏小姐是否有兴趣?”
他的邀请比上次在茶室时更具体,也更指向他们共同的背景和文化根源,但依旧保持着礼貌和适当的距离。
朱徽茵抬起头看他。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眼中落下细碎的光点。他的神情很坦然,带着一种真诚的邀请意味,没有给她任何压力。
她想起在茶室里他沉稳的样子,想起他递名片时指尖的温度,想起他刚才站在树下看她喂鸽子时……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具有威胁性的目光。
心底那层坚冰,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战争已经结束了,不是吗?他们活下来了,在这个遥远的城市,一次又一次地相遇。这本身,或许就是一种暗示。
她沉默的时间有点长,长到明诚几乎以为她会拒绝。
终于,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周末刚好有空。”她甚至补充了一句,“我对瓷器了解不多,正好可以请教陈先生这位专家。”
“不敢当专家,只是略知皮毛。”明诚谦虚道,心里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感蔓延开来,“那……我们约个时间地点?”
“就在博物馆门口吧。”朱徽茵给出了明确的地点,安全,公共。
“周六上午十点?”
“可以。”
细节很快敲定。这一次,没有了第一次在书店时的惊涛骇浪,也没有了茶室里的刻意回避,多了一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和……隐隐的期待。
“那我就不打扰苏小姐喂鸽子了。”明诚微笑道别,“图书馆也该关门了。”
“再见,陈先生。”朱徽茵也笑了笑,“周六见。”
明诚颔首,转身离开。他的脚步依旧稳定,但背影似乎比刚才显得更加挺拔了些。
朱徽茵重新坐回长椅,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她没有立刻再去拿面包屑,只是静静地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围巾的流苏。
鸽子们等得不耐烦,发出咕咕的催促声。
她回过神来,重新捏起一些面包屑,撒在地上。看着它们争先恐后地啄食,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极淡的、真实的微笑。
伦敦的秋天,似乎也不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