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下了第一场雪时，书店的玻璃窗上凝了层薄霜。许明用指尖在雾蒙蒙的玻璃上画狐狸，尾巴刚画到一半，就被顾柘从身后圈住腰。

“画什么呢？”顾柘的下巴搁在他肩窝，呼吸在玻璃上呵出团白气，把那只没画完的狐狸晕成了模糊的团。许明侧头躲开他的呼吸，指尖却被对方捉住，按在玻璃上继续画——顾柘的手大，裹着他的手画完了那条蓬松的尾巴，还在旁边添了只歪歪扭扭的狼，正叼着颗糖往狐狸嘴里送。

“幼稚。”许明抽回手，耳尖却红了。顾柘低笑出声，从口袋里摸出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给他

顾柘：“热的，你早上说想喝姜茶。”

姜茶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许明看着窗外飘飞的雪片，突然想起高三那年的冬天。也是这样的雪天，顾柘把他堵在天台，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他像只被捆住的小兔子。

许明“顾柘，喘不过气了。”

他当时拍着对方的胳膊，却在围巾里闻到淡淡的皂角香，心里悄悄软了一块。

顾柘“在想什么？”

顾柘擦掉他嘴角沾着的姜茶沫，指尖带着点粗糙的茧。许明摇摇头，把杯子递回去

许明：“在想，今年的雪好像比那年大。”

顾柘的动作顿了顿，突然牵起他的手往外走

顾柘：“带你去个地方。”

车子开出城区，往郊外的方向驶去。雪越下越大，路边的松树积了厚厚的雪，像裹着层白绒。许明趴在车窗上看风景，突然发现这条路很熟悉——是去他们高中的路。

许明“来这儿干什么？”

他转头时，顾柘正把一件厚外套披在他身上，拉链拉到最顶端，只露出双眼睛。

顾柘“带你看样东西。”

顾柘的声音带着点神秘，车刚停稳就拉着他往学校后门跑。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的响，他们像当年逃课的少年，猫着腰从栏杆的缝隙钻进去。操场被雪盖得白茫茫一片，篮球架的影子歪歪扭扭地印在雪地上。顾柘拉着他跑到操场中央，突然蹲下身，用手扒开厚厚的积雪。

雪下面，是块半埋在土里的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名字，被岁月磨得有些模糊，却能看清是“顾柘”和“许明”。旁边还刻着串日期，是他们第一次在天台接吻的那天。

顾柘“我高三临走前埋的。”

顾柘的指尖拂过木牌上的刻痕，雪水打湿了他的袖口，

顾柘“那时候想，等我回来，就带你来看。”

许明的眼眶突然热了。他蹲下去，和顾柘并排看着那块木牌，雪花落在他们的发间，很快就融化了。

许明“顾柘，”

他的声音带着点哽咽

许明“你怎么这么傻。”

# 顾柘“不傻怎么追上你。”

顾柘转头看他，眼里的光比雪还亮，

顾柘“许明，你看这雪，把什么都盖干净了，却盖不住我们的名字。”

那天他们在雪地里待了很久，直到手脚冻得发麻才往回走。顾柘把许明的手揣进自己怀里焐着，指尖反复摩挲着他无名指上的戒指。“

顾柘明年开春，我们来把它挖出来，带回书店好不好？”

许明点点头，把脸埋在顾柘的围巾里，闻到熟悉的、混合着姜茶和雪的味道。

春节前，顾柘的父亲突然来了书店。老人穿着昂贵的羊绒大衣，站在满是旧书的店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许明正在打包快递，抬头看见他时，手猛地顿住了。

顾柘把许明护在身后，语气冷硬

顾柘“您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老人的目光落在许明身上，带着审视，却没了当年的戾气，“他就是许明？”

顾柘“是。”

顾柘握住许明的手，指尖用力，

顾柘“我这辈子就跟他过了，您要是来劝，就请回吧。”

老人没说话，从公文包里拿出个红色的盒子，放在柜台上：“你们的事，我想了五年，想不通，但也拦不动了。”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这是顾家的传家宝，按规矩该给……给家里人。”

盒子里是枚玉质的平安扣，温润通透。许明看着那枚平安扣，突然想起顾柘说过，他母亲走得早，这是她留下的唯一物件。

#“谢谢叔叔。”许明把平安扣拿出来，递了一枚给顾柘，“我们一起戴。”

老人愣了一下，突然叹了口气，转身走了。顾柘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红。许明碰了碰他的胳膊：“开心吗？”

“嗯。”顾柘把平安扣戴在许明脖子上，又把另一枚戴在自己脖子上，玉坠贴在胸口，暖暖的，“以后再也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

除夕夜，他们在书店煮了锅火锅。窗外放着烟花，屋里的暖光映着两人的笑脸。顾柘给许明夹了块鱼丸，突然说

顾柘“许明，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许明 “什么事？”

许明的嘴里塞得鼓鼓的，像只囤粮的小仓鼠。

顾柘“当年我爸把我带走那天，我其实看见你在考场外等我了。”

顾柘的声音很轻，“

顾柘我想下车，却被他锁了车门。我看着你的影子越来越小，心里像被剜了块肉。”

许明的动作顿住了。他放下筷子，伸手抱住顾柘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许明“我知道。”

他知道顾柘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知道那些年的等待不是空欢喜

许明“顾柘，都过去了。”

烟花在窗外炸开，照亮了墙上挂着的那张合照——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书店门口，手牵着手，笑得眉眼弯弯。照片旁边，挂着那块从雪地里挖出来的木牌，顾柘给它刷了层清漆，看起来像新的一样。

大年初一的早上，许明在顾柘的口袋里摸到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颗用红绳串着的柠檬糖，外面裹着层透明的蜡，像颗小小的琥珀。

许明 “这是……”

顾柘 “高三那年给你的最后那包糖里的。”顾柘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

顾柘“我偷偷留了一颗，想着等我回来，就送给你。”

许明把那颗糖握在手里，指尖传来微微的凉意，心里却暖得发烫。他踮起脚，在顾柘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尝到了淡淡的柠檬香——那是他们的味道，带着点年少的酸涩，却甜得能记一辈子。

后来，书店的老顾客都知道，老板有个很疼他的爱人。会在雪天带他去看埋在地下的木牌，会把传家宝分他一半，会把五年前的柠檬糖当宝贝一样藏着。

而许明总会在打烊后，靠在顾柘怀里，听他讲国外的趣事。讲到难过的地方，顾柘就会捏捏他的手心

顾柘“别怕，以后有我。”

许明点点头，看着窗外的路灯，突然觉得，那些曾经碎在时光里的糖，终于在彼此的等待里，重新拼在了一起，甜得刚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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