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店打烊时,暮色已经漫过街角的梧桐。顾柘帮许明把最后一摞书摆进书架,指尖擦过《小王子》的烫金书脊——这是许明最喜欢的一本,当年在教室最后一排,他总在课本底下偷偷翻。
“晚上想吃什么?”顾柘的声音在安静的店里荡开,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许明正蹲在地上整理旧报纸,闻言抬头时,额角不小心撞在书架上,发出“咚”的轻响。
顾柘伸手去揉他的额头,掌心的温度烫得许明缩了缩脖子。“我做你爱吃的番茄炒蛋。”许明避开他的手,耳根泛着红,“你……住哪里?”
“酒店。”顾柘看着他泛红的额角,喉结动了动,“或者……我能在你这儿借住几天吗?”
书店后间有个小隔间,摆着张单人床和掉漆的书桌。许明把铺盖从柜子里翻出来时,顾柘正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盏老旧的路灯。灯杆上刻着两道歪歪扭扭的刻痕,是高二那年,他们趁夜偷偷刻下的身高线。
“还留着。”顾柘的指尖划过玻璃上的倒影,声音很轻。许明把枕头扔给他,没回头:“市政来换过三次灯,杆一直没换。”
夜里,许明被冻醒了。隔间的窗户漏风,他裹紧被子翻了个身,却撞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顾柘不知什么时候睡到了他身边,手臂牢牢圈着他的腰,呼吸落在他后颈,带着淡淡的须后水味。
“别动。”顾柘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再动我就不保证能干什么了。”许明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却没再挣扎,任由自己被对方圈得更紧,像要嵌进彼此的骨血里。
第二天清晨,许明在煎蛋的香气里睁开眼。顾柘系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围裙,站在小厨房的灶台前,背影宽阔得让人心安。阳光从气窗钻进来,在他发梢镀上层金边,像很多年前那个把篮球砸向他后背的少年,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沉稳。
“醒了?”顾柘转身时,手里的锅铲差点掉在地上。许明的头发睡得乱糟糟的,穿着他的旧T恤,领口松松垮垮地露出锁骨,看得他喉咙发紧。
“嗯。”许明走到他身边,看着锅里煎得金黄的蛋,突然说,“你以前从不进厨房。”
“学的。”顾柘把蛋盛进盘子,指尖蹭过他的手背,“在国外一个人住,总不能天天吃速食。”他顿了顿,“想做给你吃,想了五年。”
许明的眼眶突然热了。他低下头,假装看锅里的番茄,却被顾柘捏住下巴,逼着抬起脸。“看着我。”顾柘的拇指擦过他的眼角,“许明,我知道我欠你太多,但我会用一辈子补。”
书店的生意不算红火,却总有些熟客。隔壁花店的老板娘每天都来借报纸,眼神总在顾柘和许明之间打转;放学的学生会来买漫画,叽叽喳喳地讨论“书店老板和他那个超帅的朋友”;连当年的班主任都来过一次,看着他们并排坐在柜台后算账,笑着说“早就觉得你们俩不对劲”。
顾柘把公司的业务重心迁回了这座城市,每天准时下班来书店帮忙。他会在许明看书时,悄悄给他披上外套;会在下雨天,提前把门口的防滑垫铺好;会在打烊后,牵着许明的手,沿着路灯慢慢走回家,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
深秋的一个傍晚,许明在整理旧书时,发现了夹在《小王子》里的一张纸条。是顾柘的字迹,写在高三的草稿纸背面:“如果我走了,就让这颗星球替我陪着你。”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星球,上面站着两个小人。
“找到了?”顾柘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手里拿着个小小的丝绒盒子。许明抬头时,他突然单膝跪下,打开盒子——里面是枚素圈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字:“柘明”。
“许明,”顾柘的声音带着点发颤,“五年前我没敢说的话,今天想告诉你。我不是要借住几天,我想住一辈子。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街上的路灯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玻璃窗涌进来,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许明看着顾柘眼里的紧张和期待,突然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顾柘,”他把戒指从盒子里拿出来,套在两人的无名指上,“你早就住进来了。”
那天晚上,他们关了店门,沿着当年晚自习后的路走了很久。顾柘把许明的手揣进自己口袋,指尖反复摩挲着戒指上的刻痕。路过那盏老路灯时,许明突然停下,踮脚在他唇上轻轻碰了一下。
“顾柘,”他的声音在晚风里发飘,“柠檬糖吃完了。”
顾柘从口袋里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喂到他嘴边。柠檬的酸甜在舌尖散开时,他听见许明说:“以后换你喂我,喂一辈子。”
后来,书店的柜台上总摆着个玻璃罐,里面装满了柠檬糖。有客人问起,许明就会笑着指了指正在搬书的顾柘:“他买的,说怕我嘴里发苦。”
而顾柘的手机屏保,是张有些模糊的照片。照片里,两个穿着校服的少年蹲在路灯下,其中一个正给受伤的麻雀缠绷带,另一个举着篮球,嘴角偷偷扬着,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
那是他们故事开始的地方,带着点疼,却甜得像化不开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