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沼鳄的“苦力”服务只持续到瘴气沼泽边缘。当青云宗山门的轮廓在远处出现时，这头精疲力尽的妖兽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前了，将背上和嘴里最后几块碧磷矿石卸在路边，冲着煤球的方向敬畏（或许还有点委屈）地低吼一声，便头也不回地窜回了色彩斑斓的毒雾深处，速度快得像身后有鬼追。
璟言看着地上那一大堆大小不一、幽光点点的矿石，粗略估计，至少有三四百斤，远超任务要求的一百斤。他挠了挠头，开始犯愁怎么运回去。最后，他不得不再次发扬劳动人民的智慧，用坚韧的藤蔓和树枝，勉强编了两个简陋的大筐，分几次才将所有这些矿石拖回了闲云峰，累得几乎虚脱。
煤球全程蹲在旁边的石头上监督，偶尔舔舔爪子，眼神里写着“两脚兽真没用”。
休整了一晚，第二天，璟言用剩下的藤蔓捆扎好足额的一百斤碧磷矿（专挑品质最好的），放进一个筐里，自己背着。至于剩下的两百多斤，他堆在了丙字院角落，用破席子盖着——或许能换点别的东西。
他抱着煤球，背着沉甸甸的矿石，再次来到外门执法堂所在的事务殿。今日当值的，果然又是王管事。
王管事正端坐在偏殿的一张红木桌后，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他脸色红润，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错。当他看到璟言走进来，尤其是看到璟言背上那个塞得满满当当、还不断往下掉石渣的破筐时，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得逞的阴冷，但面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
“哦？陈璟言？你回来了？”王管事放下茶杯，语气平淡，“任务完成了？碧磷矿呢？拿出来查验吧。”他特意加重了“查验”二字，身体微微后仰，好整以暇地等着看璟言要么空手而归的窘迫，要么拿出一点点劣质矿石的狼狈。
殿内还有其他几名执事弟子和前来办事的外门弟子，见状也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好奇地看了过来。不少人认出了璟言，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是他啊，那个闲云峰的……”
“王管事亲自派的任务？听说去毒沼采碧磷矿？”
“这才几天？就回来了？怕是没找到多少吧？”
“看那筐挺满，说不定是捡了些烂石头充数……”
璟言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议论，他放下背上的筐，解开藤蔓，将里面大小不一的矿石一块块搬出来，堆放在王管事面前的空地上。
一块，两块，三块……
矿石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幽绿色的磷光在略显昏暗的殿内闪烁，映得王管事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
这些矿石，块头都不小，最小的也有拳头大，最大的甚至有人头大小。表面粗糙，但断裂面能看出细腻的结晶质地，幽光浓郁而稳定，显然是品质上乘的碧磷矿，绝非边缘地带的劣质货。
更关键的是，数量。
璟言不紧不慢地往外搬，很快就堆起了一个不小的石堆。一百斤的定额，只多不少。
王管事脸上的从容消失了，他身体前倾，死死盯着那些矿石，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亲自派的任务，自然清楚瘴气沼泽的危险和碧磷矿开采的难度。一个毫无背景的新晋弟子，孤身一人，短短几日，怎么可能带回这么多优质矿石？而且看璟言的样子，除了衣服脏了点，手上有些搬运造成的划伤，精神饱满，根本不像是经历过恶战或中毒的样子！
这不合理！
“这……这些都是你采的？”王管事的声音有些干涩。
“回管事，是弟子在瘴气沼泽中所采。”璟言平静地回答，拍了拍手上的灰。
“你……你一个人？没遇到妖兽？没中瘴毒？”王管事追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遇到了些小麻烦，侥幸避开了。”璟言含糊道，目光扫过王管事铁青的脸，“多亏了管事提供的避瘴法诀和地图。”
王管事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他提供的法诀和地图什么水准他自己清楚，绝对不足以让一个新手在毒沼里如入无人之境还满载而归！
“查验！仔细查验！”王管事对旁边一名执事弟子厉声道，仿佛想从这些矿石上找出什么瑕疵来。
那名执事弟子连忙上前，拿起几块矿石，仔细检查质地、重量、磷光浓度，甚至还用一个小法盘测试了一下蕴含的微弱灵气。半晌，他有些迟疑地回禀：“王管事，矿石……都是上好的碧磷矿，品质优良，重量……远超百斤。”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随即响起压抑不住的惊呼。
“真的完成了？还超额了？”
“品质这么好？他是怎么做到的？”
“毒沼啊……他到底什么来头？”
王管事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他本想借任务刁难，甚至指望璟言折在沼泽里，没想到对方不但完好无损地回来，还超额完成了任务，品质如此之好！这简直是在他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好……很好！”王管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神阴鸷地扫过璟言和他脚边蹲着的、正无聊舔爪子的煤球，“陈璟言，你倒是……总能给人‘惊喜’！任务完成，奖励二十贡献点，自己去庶务堂领取！”
他几乎是咬着牙在任务玉简上打下了通过的印记，然后将玉简扔还给璟言，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烦。
“多谢王管事。”璟言接过玉简，行了一礼，然后将地上的矿石重新装回破筐——这些矿石需要送到炼器堂才算彻底交接。
就在他背着筐准备离开时，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是钱多多。他笑嘻嘻地凑到那堆还没搬完的矿石旁，夸张地吸了吸鼻子：“哎呀呀！好浓郁的碧磷矿气！陈师弟果然厉害，单人独闯毒沼，不仅全身而退，还带了这么多宝贝回来！佩服，佩服！”
他的声音洪亮，瞬间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
“钱胖子，你说真的？他一个人去的毒沼？”
“这矿石看起来确实不像假的……”
“连王管事的刁难都轻松化解了？这陈璟言……”
钱多多一边大声说着，一边对璟言挤了挤眼睛，然后顺手从怀里摸出个小本子和炭笔，唰唰记了几笔，嘴里还嘀咕：“独家消息，新晋弟子陈璟言，疑似拥有特殊手段或强大灵宠，轻松完成毒沼采掘任务，品质数量双优，震惊执法堂……价值五个贡献点，不，十个！”
他这话半真半假，半是惊叹半是煽风点火，顿时让殿内的议论声更大了。不少人都用惊奇、探究甚至带着点敬畏的目光重新打量璟言。
王管事气得胡子都在抖，猛地一拍桌子：“钱多多！这里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吗？！滚出去！”
“是是是，弟子这就滚，这就滚！”钱多多也不恼，笑嘻嘻地收起本子，对璟言做了个“回头聊”的口型，一溜烟跑了。
璟言背着矿石，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平静地走出了事务殿。他能感觉到背后王管事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毒目光。
不过，那又如何？
他掂了掂背上的矿石，又摸了摸怀里温热的猫脑袋。
“煤球，咱们又过关了。”他低声说。
煤球打了个哈欠，尾巴扫了扫他的脖子。
「无聊。」脑内的声音懒洋洋的，「下次这种破事，别找本尊。」
虽然这么说，但璟言能感觉到，煤球传递过来的情绪里，嫌弃之下，似乎藏着那么一丝丝……极淡的愉悦？
大概是“本尊出手果然不同凡响”的那种得意吧。
璟言笑了笑，脚步轻快地朝着炼器堂走去。
身后，关于他独自横扫毒沼、带回大量优质碧磷矿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随着钱多多那张嘴和殿内众人的议论，迅速在外门传开。
闲云峰陈璟言的名字，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王管事那张铁青的脸，恐怕会成为不少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只是，麻烦真的结束了吗？
璟言抬头，望向外门深处，那些巍峨的殿宇楼阁。
他知道，有些人丢了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那又如何？
他有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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