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多多的情报像一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璟言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但也仅此而已。他依旧每日抱着煤球晒太阳，练习呼吸和那套“瞬击”，感受着体内暖流一丝丝壮大，与煤球的感应也日益清晰。外门大比还有几日，他打算等临近了再去打听具体规则。
然而，麻烦来得比他预想的更快。
这天上午，璟言刚结束一轮“光合作用”，正琢磨着要不要去山下小镇买点肉改善伙食（主要是讨好煤球），院外那扇吱呀作响的篱笆门，被人毫不客气地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熟人，而是一个穿着深灰色执事服饰、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后还跟着两个穿着外门弟子服饰的年轻人，眼神不善，抱着胳膊，堵在门口。
璟言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那人——正是当初在杂役院屡次刁难他的王执事，如今晋升外门，成了王管事。他面色红润，比起在杂役院时更显威严，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阴沉和算计，丝毫未变。
“陈璟言。”王管事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目光扫过简陋破败的院子，最后落在璟言和他怀里的黑猫身上，尤其在煤球身上多停留了一瞬，“住处收拾得倒还干净。”
“王管事。”璟言放下手里准备去砍柴的钝斧，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不知管事驾临，有何吩咐？”该来的总会来，他早有心理准备。
“吩咐谈不上。”王管事背着手，踱步走进院子，视线扫过墙角那堆被璟言清理出来的破烂，又看了看屋顶的破洞，嘴角扯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你既已入外门，便需遵守外门规矩，承担相应职责。按例，新晋弟子需完成一定宗门任务，积累贡献，也熟悉各处事务。”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淡青色的玉牌，抛给璟言：“这是你的首个任务。十日内，前往宗门西南五十里外的‘瘴气沼泽’，采集‘碧磷矿’一百斤，带回交予炼器堂查验。任务完成，奖励贡献点二十。逾期或未达要求，按门规处置。”
碧磷矿？瘴气沼泽？
璟言接住玉牌，入手冰凉。他虽对宗门事务了解不多，但也听过“瘴气沼泽”的名头。那是青云宗势力范围内一片有名的险地，终年笼罩着有毒的彩色瘴气，沼泽泥泞，暗藏杀机，栖息着不少喜阴喜毒的妖兽和毒虫。碧磷矿是炼制某些低阶法器和符箓的材料，确实产自那里，但通常杂质多，开采不易，且因其生长环境，常伴有毒物守护。
一百斤碧磷矿？对于一个新晋的、毫无背景、甚至可能连储物袋都没有的外门弟子来说，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通常这类危险区域的采集任务，都会明确要求组队，且人数不少于三人，修为也有一定要求。
王管事这分明是借宗门任务之名，行刁难陷害之实。要么逼璟言知难而退，放弃任务受罚，名声扫地；要么让他冒险进入沼泽，在毒虫妖兽环伺下……发生“意外”。
“王管事，”璟言握着玉牌，抬头看向对方，“弟子听闻，瘴气沼泽危险，采集碧磷矿通常需组队前往。不知此次任务，可还有同门一起？”
王管事脸上露出一丝早有准备的“惊讶”：“哦？你倒是知道些规矩。不错，寻常确有组队要求。不过……”他话锋一转，“近日宗门外围巡查任务繁重，人手紧张。且这采集碧磷矿，本也是磨练弟子心志、考察独立能力的机会。你既能以杂役之身，连过三关，想必有过人之处，区区百斤碧磷矿，当不在话下。还是说……你对自己没信心？”
他身后的两个弟子配合地发出低低的嗤笑声。
激将法，扣帽子，外加人手紧张的借口，一套组合拳下来，堵死了璟言讨价还价或寻求帮助的可能。
璟言沉默了片刻。他看了一眼怀里的煤球。煤球似乎被这边的动静吵醒了，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琥珀色的眼睛瞥了王管事一眼，又看了看璟言手中的玉牌，然后……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脑内毫无波澜，连点嫌弃的情绪都懒得给。
得，祖宗指望不上表态。
“弟子……领命。”璟言将玉牌收好，平静地说道。
王管事似乎对他的平静有些意外，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很好，玉牌内有地图和简易避瘴法门，你好自为之。十日期限，从明日算起。逾期不归，或任务失败，后果自负。”
说完，他不再多看璟言一眼，转身带着两个跟班离开了院子。篱笆门在他们身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风吹过破屋顶的呜咽声。
璟言站在原地，看着手中那枚淡青色的任务玉牌，用神识略一感应，里面果然有一幅粗略的地图，标注了瘴气沼泽的大致方位和碧磷矿可能出现的区域，还有一段简单的、介绍如何识别和初步抵御普通瘴气的法诀——聊胜于无。
一百斤碧磷矿，毒沼，十日。
他掂了掂玉牌，又摸了摸胸口挂着的铜钱和铁环。
“煤球，”他低头对怀里的猫祖宗说，“看来咱们的晒太阳假期，得提前结束了。有个‘公费旅游’的机会，去不去？”
煤球连眼皮都没抬，只是尾巴尖不耐烦地扫了扫他的胳膊。
「脏，臭，不去。」
“有‘好吃的’哦。”璟言引诱道，“沼泽里……说不定有独特的‘加料’妖兽？”
煤球的耳朵动了动，似乎考虑了一下，但最终还是传递出明确的嫌弃：「那里的东西，更脏。」
看来毒沼的环境，连煤球都敬谢不敏。
“那怎么办？”璟言苦笑，“任务接了，不去不行。我一个人去，怕是真得交代在那儿。”
煤球终于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跳下地，走到院子中央，对着西边——瘴气沼泽的方向，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似乎在感应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转身走回来，重新跳进璟言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蜷好。
「麻烦。」脑内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情愿，「准备些清水和干粮。明天出发。」
这是……同意去了？虽然很嫌弃。
璟言心中一松，忍不住揉了揉煤球的脑袋：“谢了，祖宗！就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
煤球甩头摆脱他的手，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噜。
「再啰嗦就不去了。」
“好好好，我不啰嗦，我这就去准备！”璟言连忙保证。
他看了看天色，还早。去山下小镇一趟，采购些耐储存的干粮、水囊，再看看有没有便宜的驱虫药或者解毒丹——虽然估计效果有限，但总比没有强。
至于碧磷矿怎么采，毒瘴怎么办，妖兽怎么对付……
他看着怀里已经开始打盹的煤球，忽然觉得，这些问题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绝望了。
有猫祖宗在，毒沼一日游，说不定……也能变成郊游？
虽然这“郊游”的目的地，实在有点重口味。
他收好任务玉牌，锁好（其实也就是掩上）那扇形同虚设的篱笆门，抱着煤球，朝着下山的小径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平静的晒太阳日子暂告一段落，新的、充满“味道”的冒险，即将开始。
而这一切，或许都只是某个更大棋局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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