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太阳修行”成了璟言在闲云峰的日常主课。
天气好时，他便抱着煤球，在院子里寻个阳光最足的角落，一人一猫或躺或趴，懒洋洋地沐浴日光，同步呼吸，引动微薄灵气，滋润己身。效率虽然比不上那些有灵根、有功法、有灵气充裕洞府的弟子，但胜在轻松自然，毫无负担，且与煤球之间的那种玄妙感应，确实在随着这种“共享呼吸”而一点点增强。
有时，璟言会尝试练习那套模仿煤球狩猎的“瞬击”。没有目标，就对空气出拳，或者对着院里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比划。动作依旧生涩，但偶尔灵光一闪，也能找到些许“力凝一线”的感觉。煤球大多时候只是趴在旁边晒太阳，偶尔掀开眼皮瞥他一眼，眼神里的嫌弃一如既往，但偶尔也会甩甩尾巴，算是某种程度的“认可”。
日子平静得让璟言几乎要忘记外门大比和潜在的麻烦。直到这天，他去外门“庶务堂”领取这个月的份例灵石和丹药——作为最底层的外门弟子，每月只有可怜的五块下品灵石和一瓶养气丹。
庶务堂比功法阁热闹得多，人来人往，多是来交接任务、兑换贡献点或领取资源的弟子。璟言排队领取了自己那份微薄的资源，刚走出庶务堂大门，正准备回闲云峰继续他的“光合作用大业”，一个略显夸张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哎呀呀，这位师弟，请留步！”
璟言转头，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小跑着凑过来。来人是个少年，年纪看起来和璟言相仿，但身材……十分富态。圆脸，小眼睛，笑起来眯成两条缝，脸颊的肉把五官挤得有些紧凑。他穿着一身略显紧绷的青色外门弟子服，腰间挂了好几个颜色各异的小布袋，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笑容，热情得近乎谄媚，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必有所图。
“师弟可是新晋的陈璟言，陈师弟？”胖少年凑到跟前，拱了拱手，小眼睛滴溜溜地在璟言身上和怀里的煤球身上打转。
“是我。你是？”璟言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
“鄙人钱多多，金钱的钱，多多益善的多多。”钱多多笑得更热情了，仿佛脸上的每一块肉都在努力表达善意，“也是本届新晋外门弟子，不过比陈师弟早来几天，对各处门道略知一二。今日一见陈师弟，便觉气度不凡，特来结交，特来结交！”
钱多多？这名字倒是直白。璟言心里嘀咕，面上依旧平静：“钱师兄客气了。不知师兄找我何事？”
“哎，什么师兄不师兄的，咱们同期入门，叫我多多就行！”钱多多摆摆手，凑得更近了些，压低声音，“陈师弟，你刚来外门，有些情况可能不太清楚。咱们外门啊，人多，事杂，水也深。尤其是像师弟你这样……嗯，比较‘独特’的，容易引人注目。”
他特意在“独特”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小眼睛意有所指地瞟了瞟璟言怀里的煤球。
璟言心中一动，面上却露出疑惑：“独特？钱师兄指的是？”
“嘿嘿，明人不说暗话。”钱多多搓了搓手，脸上笑容不变，声音压得更低，“师弟大比三关，尤其是幻阵迷宫和擂台上的表现，可是传开了。还有你这只……神骏非凡的灵宠。”他看了看煤球，煤球正闭着眼假寐，完全无视他。“树大招风啊，师弟。我听说，已经有人盯上你了。”
“哦？谁？”璟言问道，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钱多多没有直接回答，反而从腰间一个布袋里摸出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香气扑鼻的肉干，很自然地递向煤球，嘴里说道：“一点小零嘴，不成敬意，给……呃？”
他话没说完，煤球连眼皮都没抬，只是鼻子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把头扭开了。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钱多多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讪讪地把肉干收回，转而看向璟言，干咳一声：“咳咳，看来尊宠口味独特。言归正传，陈师弟，盯上你的人，来头可不小。”他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才用几乎耳语的声音道：“李虎你知道吧？上次大比找你麻烦那个。他不过是个马前卒。他真正的靠山，是外门执法堂的王管事！”
王管事？璟言记得这个名字。当初在杂役院，就是这位王执事（晋升外门后称管事）屡次刁难他，派给他挑水百缸、劈柴如山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执法堂的王管事？”璟言眉头微皱。执法堂负责外门纪律，权力不小。被一个管事盯上，确实麻烦。
“正是！”钱多多点点头，小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王管事在外门经营多年，人脉很广，手段也……嘿嘿。李虎不过是他手下一条咬人的狗。你让李虎当众丢了那么大脸，王管事面上也不好看。我听说，王管事已经放话，这次外门大比，绝不让某些‘不懂规矩’的新人出风头。”
他顿了顿，观察着璟言的神色，继续道：“而且，我还打听到，王管事似乎对师弟你这只灵宠……很感兴趣。”
感兴趣？璟言眼神微冷。是感兴趣，还是想据为己有？
“钱师兄告诉我这些，是为何？”璟言看着钱多多，直接问道。他不相信天下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这种主动凑上来提供重要情报的。
“嘿嘿，陈师弟是个爽快人。”钱多多也不尴尬，笑嘻嘻地说，“我钱多多没别的本事，就是朋友多，耳朵灵，喜欢交朋友，也喜欢……互通有无。”他搓了搓手指，做了个众所周知的手势，“这些消息，算是我送给陈师弟的见面礼，结个善缘。以后师弟若有什么想知道的门内消息、人物背景、哪里能淘换到实惠东西，或者……有什么不方便自己出面处理的小事，都可以来找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原来是个情报贩子。璟言恍然。这种人在任何组织里都存在，倒也不足为奇。
“那就多谢钱师兄提醒了。”璟言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块下品灵石——这是他刚领到的五块之一，递给钱多多，“一点谢意，还请收下。”
钱多多眼睛一亮，但手却摆了摆，没有立刻去接：“哎，陈师弟太客气了！都说这是见面礼了！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小眼睛眯得更细，“师弟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多照顾照顾生意就行。这块灵石，就当是预付的咨询费，下次有什么消息，我给师弟打个折！”
说着，他才笑嘻嘻地接过灵石，熟练地塞进腰间另一个布袋，发出叮当脆响。
“对了，”钱多多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师弟住在闲云峰吧？那地方清净是清净，就是离各处都远，消息也闭塞。以后有什么事，或者想打听什么，直接来‘迎客松’那边找我，我经常在那附近‘晒太阳’。或者，留个口信给庶务堂那个爱打瞌睡的老刘头也行，他知道怎么找我。”
迎客松是外门主道旁的一棵标志性古松，树下常有人歇脚、交易。
“好，有需要我会找钱师兄的。”璟言应道。
“嘿嘿，那就说定了！陈师弟前途无量，多多以后还要仰仗师弟照顾呢！”钱多多又拱了拱手，笑容可掬，“不打扰师弟清修了，告辞，告辞！”
说完，他迈着与其身材不甚相符的轻快步伐，哼着小调，晃着腰间叮当作响的布袋，汇入了庶务堂前的人流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璟言站在原地，看着钱多多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怀里依旧在睡的煤球，摸了摸胸口挂着的铜钱和铁环。
王管事……执法堂……
看来，就算躲到闲云峰，麻烦也不会自动消失。
他掂了掂手里剩下的四块下品灵石和那瓶养气丹。
情报有了，但应对的实力呢？
他看了一眼西沉的落日，抱着煤球，踏上了回闲云峰的小径。
看来，明天的“晒太阳修行”，得更加努力才行了。
至少，得在麻烦找上门之前，让自己更有底气一点。
而那个圆滑精明的钱多多……或许，真能派上些用场。
山风拂过，带着傍晚的凉意。
璟言的脚步，却比来时更加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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