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赛最终尘埃落定。一百五十人捉对厮杀，胜者晋级，败者淘汰，过程干脆利落，也足够残酷。当最后一场比试结束，演武场上还能站着的人，只剩下五十个。
林小凡没能撑到最后。他在第三轮遇到了一个身法灵活、擅长暗器的对手，苦战一番后，终究因为实力和经验不足，被逼下擂台。但他输得并不难看，反而因为那股子韧劲，赢得了一些掌声。少年下台时虽然眼眶发红，却倔强地没让眼泪掉下来，只是默默走到璟言身边，低声说：“陈师兄，我输了……但你一定要赢下去！”
璟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五十个晋级者站在演武场中央，等待着最终的结果和评定。这五十人将正式获得参加后续“外门大比”的资格，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至少已经一只脚迈出了杂役的阶层，未来可期。
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或激动难耐的神色，彼此间低声交谈，眼神里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唯有璟言站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抱着煤球，安静地站着，周围的喧闹似乎与他无关。煤球更是连眼睛都懒得睁，仿佛这决定许多人命运的时刻，还不如它睡个回笼觉重要。
高台上，墨长老和几位负责考评的执事聚在一起，面前摊开着记录三场考核详细情况的玉简和卷宗。他们低声商议着，气氛似乎并不轻松。
很快，一名面容严肃的中年执事走到台前，目光扫过下方五十名晋级者，朗声道：“经三场考核，尔等五十人表现合格，准予晋级，参加十日后的外门大比。稍后各自领取身份令牌及后续安排。”
人群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欢呼。
但中年执事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厉：“然，考核之中，亦发现诸多问题！有人心志不坚，幻阵之中丑态百出；有人见利忘义，组队之时陷害同伴；更有人……”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璟言所在的方向，“依仗外物，投机取巧，全无修者砥砺自身、勇猛精进之心！”
这话一出，不少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了璟言。谁都知道，执事口中“依仗外物、投机取巧”指的是谁。
璟言面色平静，仿佛没听见。
中年执事继续道：“宗门大比，意在选拔真正可造之材，而非取巧弄诡之徒！望尔等好自为之，外门大比之时，端正态度，凭自身实力说话！”
一番训诫之后，便是宣布此次杂役组考核的具体名次和评价。名次根据三场表现综合评定。
“第一名，张奎。三场皆优，勇猛果决，综合评价：甲等。”
“第二名，赵红袖。身法灵巧，心智坚韧，综合评价：甲等。”
……
一个个名字和评价念出，被念到的人无不挺起胸膛，面露得色。甲等评价，意味着宗门认可他们的潜力和表现，日后在外门也能获得更多关注和资源。
很快，念到了璟言。
“第二十七名，陈璟言。”
听到这个名次，不少人露出了然或讥诮的神情。三场表现如此“突出”，居然只排第二十七？看来宗门的评价果然严厉。
中年执事顿了顿，看了一眼卷宗，声音没什么起伏：“第一场，幻阵迷宫，用时最短，破除幻象方式……特殊，评定：乙上。第二场，合力猎兽，完成任务，过程……取巧，评定：乙中。第三场，擂台切磋，获胜，战术……消极避战，评定：乙下。综合评定：乙等。”
乙等！
全场先是一静，随即哗然！
三场表现如此“惊人”，甚至可以说是碾压同侪，最终综合评定竟然只是个不上不下的“乙等”？而且评价措辞极其微妙——“方式特殊”、“过程取巧”、“战术消极”，字里行间都透着不认同。
“果然！宗门还是看重真本事！”
“取巧就是取巧，上不了台面！”
“他那猫再邪门，自身不行还是白搭！”
“乙等……嘿，虽然进了外门，但也就那样了。”
幸灾乐祸的议论声四起。王莽、赵铁柱等人更是露出了畅快的冷笑。李虎在远处看着，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林小凡气得脸都红了，想要争辩，却被璟言轻轻拉住了手臂。
璟言对这个结果，并不算太意外。从他以那种方式通过第一关开始，他就预料到会引来争议。宗门自有其评判标准和价值取向，他这种严重依赖煤球（尽管在外人看来可能只是运气好或者有特殊灵宠）、缺乏“正统”表现的路线，不被高层认可，太正常了。
他更在意的，是接下来的安排。
名次和评价宣布完毕，中年执事开始宣布具体分配：“获得甲等评价者，可自行选择加入外门各堂口，或由长老择优选为记名弟子。乙等及以下，由宗门统一分配住所及初期修炼资源。具体安排如下……”
一个个名字和对应的外门院落被念出。大多数甲等都被分配到了位置较好、灵气相对充裕的院落，而乙等及以下的，则多是较为偏僻、条件一般的住处。
轮到璟言时，中年执事看了一眼名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还是念了出来：“陈璟言，分配至外门‘闲云峰’，丙字院。”
“闲云峰？”
“丙字院？”
听到这个分配，人群中再次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这次更多是疑惑和同情。
闲云峰，那是外门最西侧、几乎贴着护山大阵边缘的一座孤峰，偏僻冷清，灵气稀薄，据说除了一个常年闭关、不管事的长老，几乎没什么弟子愿意去。丙字院，更是闲云峰上最差的院落之一，常年空置，据说有些破败。
这分配，简直比乙等评价本身还要“敷衍”。简直像是随手把他丢到了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
不少原本嫉妒或敌视璟言的人，此刻眼神都变得有些复杂。这小子虽然取巧，但实力毕竟摆在那里，没想到宗门竟然如此“不待见”，直接发配边疆。
璟言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闲云峰？丙字院？听起来是个安静的地方，正好，他也需要个安静的地方，搞清楚一些事情，比如煤球，比如金属环，比如……后山禁地。
领取了代表外门弟子身份的青色木牌、两套换洗的弟子服饰、一本薄薄的《外门弟子规》以及可怜兮兮的十块下品灵石和一瓶最基础的“养气丹”后，初选彻底结束。
人群开始散去。有人兴高采烈地结伴去看新住处，有人垂头丧气，也有人三五成群，议论着刚才的种种。
“陈师兄！”林小凡跑到璟言身边，眼睛还是红的，但脸上满是不忿，“他们……他们太不公平了！你明明那么厉害！”
“没事。”璟言笑了笑，把玩着手里的青色木牌，触感温润，“能进外门，已经不错了。你呢？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林小凡低下头，脚尖碾着地面：“我……我还是回百草圃。张管事说，我虽然没进外门，但这次表现还可以，以后可以多跟他学学辨识和种植灵药……”他抬起头，努力挤出笑容，“陈师兄，你去了闲云峰也要好好修炼！等我攒够了贡献点，或者种出了好药材，就去看你！还有，小心李虎他们……”
“嗯，我知道。你也是，照顾好自己。”璟言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林小凡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夕阳西下，将演武场染成一片金黄。喧嚣渐渐远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几个杂役在默默清扫。
璟言抱着煤球，站在空旷的场地上，看着手中那块象征着新起点的青色木牌，又抬头望向西边——那是闲云峰的方向，在暮色中只显出一个模糊孤峭的轮廓。
“煤球，”他低声说，“咱们有新家了。虽然……可能破了点。”
煤球在他怀里动了动，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他腰间装着灵石和丹药的小布袋，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明显的嫌弃。
「就这？」脑内的声音满是不屑。
璟言失笑，揉了揉它的脑袋：“别嫌少，以后会有的。”
他最后看了一眼高台的方向。墨长老等人早已离去，那里空空荡荡。
转过身，璟言迈开脚步，抱着猫，迎着落日的余晖，朝着西边那座孤峰，不紧不慢地走去。
身后，是尘埃落定的过去。
前方，是迷雾笼罩、却不得不闯的未来。
乙等评价，闲云峰丙字院。
这个开局，似乎并不算好。
但璟言心里，却奇异地没有太多沮丧。相反，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正在心底悄然滋生。
僻静，有时候，也意味着……自由。
至少，不用整天被人盯着了。
他摸了摸胸口并排挂着的温润铜钱和冰凉铁环，又掂了掂怀里沉甸甸（主要是煤球）的“祖宗”，嘴角微微翘起。
“走吧，祖宗，带你去看看咱们的新地盘。希望……别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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