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竹笼的外门弟子看向李虎，李虎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那弟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打开笼门，同时另一只手飞快地朝笼子里一抄——动作迅捷，显然练过很多次——准确地抓住了一只追风雀的翅膀根部，将它从笼中提了出来。
翠绿色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小鸟在他手中拼命挣扎，发出急促的“啾啾”声，细小的爪子在空中乱蹬。
“陈璟言，看好了！”李虎冷声道，指了指空地中央，“待会儿我会放它起飞。一炷香之内，你只能用手，不准用网、不准用工具、更不准让你那只猫帮忙！只要你能不伤它性命，将它毫发无损地捉住，就算你过！”
璟言走到空地中央，站定。他活动了一下手指，肩头还残留着石锁压过的酸痛感，但体内那股暖流正在快速流转，缓解着不适。
“开始吧。”他说。
李虎对那弟子使了个眼色。
那弟子松开手，同时用力将追风雀往斜上方一抛！
“啾——！”
翠绿色的影子如离弦之箭般窜出！
追风雀不愧其名，脱离桎梏的瞬间，双翅急振，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模糊的绿线，眨眼间就蹿升到三四丈高，然后一个灵巧的转折，朝着演武场外围那片稀疏的树林方向疾掠而去！
速度快得让大部分杂役只看到一抹残影！
“完了，这怎么抓？”
“飞那么高，那么快，一炷香？一炷香它都能飞出青云宗了！”
“李师兄这是明摆着不想让他过啊……”
围观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叹息。林小凡急得直跺脚，眼睛死死追着空中那点绿影，可没几秒就跟丢了，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
李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追风雀的速度，就算是炼气三四层的弟子，不用轻身术法都很难追上，更别说徒手捕捉了。这小子刚才扛石锁的古怪姿势或许是取巧，但速度这东西，做不得假。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璟言，等着看他惊慌失措、徒劳追赶的狼狈样子。
然而，璟言没动。
他甚至没有立刻去追那只鸟，而是站在原地，微微仰着头，目光追随着空中那个快速移动的小点。
他的瞳孔，在阳光的映照下，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下一瞬，世界在璟言眼中变得有些不同了。
不是变慢了，而是……更清晰了。
空中那只急速飞掠的追风雀，振翅的动作在他眼中分解成一帧帧清晰的画面：翅膀如何下压，如何上抬，羽毛如何被气流吹拂；每一次转折时尾巴的细微调整；甚至它那小小的脑袋转动，眼睛警惕地扫视下方……
这一切细节，如同慢放的镜头，清晰地映在他的视网膜上。
同时，一种奇异的直觉在他心中升起。那鸟儿下一个瞬间会往哪里飞？是左？是右？是升高还是俯冲？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他和那只鸟，让他能模糊地预判到它的动向。
这不是他自己的能力。
是煤球的。
是无数次旁观煤球扑蝴蝶、抓虫子时，那种精准到恐怖的预判和动态视觉，通过共生联系，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他。
他甚至能“感觉”到，此刻正蹲在不远处树根下的煤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也在懒洋洋地追随着空中的小鸟，尾巴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摆动，仿佛在评估猎物的轨迹。
「左边，三丈，会下掠。」
一个极淡的、近乎直觉的念头闪过脑海。
璟言动了。
他没有像常人那样，盯着鸟的当前位置猛追，而是朝着鸟儿前方、左侧大约三丈的空地，猛地窜了出去！
他的动作不像轻功高手那样飘逸，反而有点……古怪。不是直线奔跑，而是带着一种小幅度的、连续的折转和变速，脚步落地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身体重心压得很低，像一只在草丛中潜行逼近猎物的……猫？
“他往哪儿跑？”
“鸟在右边啊！”
“瞎跑什么？”
众人愕然。
但下一秒，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那只原本直线疾飞的追风雀，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本能反应，突然一个急转，翅膀一收，朝着左下方俯冲而下！
而璟言冲过去的位置，正好是它俯冲路径的前方！
一人一鸟，在空中划过的轨迹，形成了一个完美的交汇点！
“这……这怎么可能？！”有人失声惊呼。
李虎脸上的冷笑僵住了，他瞪大了眼睛。
璟言冲到预判的位置，没有跳起来扑抓——那会吓跑鸟儿。他急停，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扭转，右手如电般探出，五指微张，不是抓，而是像摘果子一样，朝着翠影掠来的方向轻轻一“摘”——
触手是一片温热、剧烈挣扎的毛茸茸。
抓住了！
璟言收回手，小心地控制着力道，将那只还在扑腾的追风雀拢在掌心。翠绿色的小鸟在他手里惊慌地“啾啾”叫着，但毫发无伤。
他从冲出去到抓住鸟，整个过程不过两三息时间。
干净，利落，甚至带着点……闲庭信步般的轻松。
空地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巴，看看璟言手里那只还在扑腾的翠鸟，又看看他脸上那副“好像也没什么难度”的表情，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
刚才发生了什么？预判？他预判了鸟的飞行轨迹？还是纯粹走了狗屎运？
可那精准的冲刺、恰到好处的急停、轻描淡写的一摘……怎么看都不像是运气。
林小凡第一个反应过来，兴奋地大叫：“抓住了！陈师兄抓住了！太厉害了！”
这一声喊像是打破了魔咒，人群轰然炸开！
“我的老天爷！真抓住了！”
“他怎么知道鸟会往那儿飞？”
“那身法……你们看清了吗？跟泥鳅似的！”
“这哪里是杂役，这身手比有些外门师兄都不差了吧？”
议论声、惊叹声此起彼伏，看向璟言的目光彻底变了，从之前的同情、怀疑，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李虎的脸色已经黑得像锅底。他死死盯着璟言手里那只鸟，又看看璟言，胸膛剧烈起伏。他身后的两个跟班更是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出来。
负责计时的一名杂役战战兢兢地捧着一根刚点燃、只烧了不到十分之一的线香，看向李虎：“李、李师兄，这香……”
李虎猛地一挥手，一股劲风将那线香打落在地，踩得粉碎。
“第二关，算你过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不甘。
璟言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情绪，走到那名提笼子的外门弟子面前，将还在扑腾的追风雀轻轻放回对方手中，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心点，别捏伤了。”
那外门弟子愣愣地接过鸟，看着璟言走开的背影，又看看手里失而复得的追风雀，表情像是见了鬼。
璟言走回空地中央，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向李虎。
“李师兄，”他语气依旧平静，“还有第三关。”
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旁边，是煤球迈着优雅步子走回来的小小身影。黑猫跳上旁边一块矮石，蹲坐下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它无关。
只是它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扫过李虎时，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人性化的……嘲弄？
李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怒意和一丝隐隐的不安。前两关，这小子都过得太过诡异，那身法和预判，绝不是普通杂役该有的。难道他真的有什么奇遇？或者……那只猫有问题？
他的目光落在煤球身上。
脏兮兮的黑猫，瘦不拉几，除了眼睛特别亮，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不管了！
李虎眼神一厉。第三关，韧性测试，接他三掌！这一关，没有任何取巧的余地！他要亲自出手，让这小子知道，杂役和外门弟子之间，到底隔着怎样的天堑！
他要当众废了这小子！就算不能杀，也要打得他筋断骨折，在床上躺几个月！看他还怎么参加大比，怎么嚣张！
“第三关，”李虎迈步上前，走到璟言对面三丈处站定，缓缓抬起右掌，掌心有淡淡的白芒开始凝聚，“接我三掌！你可想清楚了，现在认输，还来得及！”
炼气三层的灵力威压，随着他掌力的凝聚，缓缓弥漫开来。离得近的一些杂役顿时感觉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脸上露出畏惧之色。
这才是真正的仙家手段！灵力外放，掌风如刀！
璟言感觉一股沉重的压力扑面而来，像是一堵无形的墙在缓缓推近。他体内的暖流加速运转，抵抗着这股压力，但依然能感觉到肌肉在微微发紧。
他看了一眼蹲在矮石上的煤球。
煤球正低头舔着爪子，连眼皮都没抬。
璟言收回目光，看向李虎，点了点头。
“请李师兄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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