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玄铁石锁静静躺在空地边缘，乌沉沉的颜色在秋日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锁身粗糙，布满岁月和无数手掌摩擦留下的痕迹，每个都有半人高，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怵。
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璟言的脚步移动。有人摇头，有人叹气，更多人则是等着看好戏——八百斤的玄铁石锁，别说举起来，能挪动一下都算你力气大。
李虎抱着胳膊站在登记桌旁，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讥笑。他身后两个跟班更是直接笑出了声。
“这小子真敢过去？”
“我看他是想直接认输，找个台阶下吧？”
“八百斤……啧啧，待会儿别把腰闪了。”
林小凡急得额头冒汗，想跟过去，又怕打扰璟言，只能攥紧拳头，小声念叨：“陈师兄……小心啊……”
璟言仿佛没听见周围的议论。他走到石锁前，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这对大家伙。
确实是大家伙。锁柄粗如儿臂，锁身厚实，估计是用某种密度极高的矿石打造，专门用来测试外门弟子的基础力量。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锁身，冰凉，粗糙，带着山石的质感。
八百斤……
他这几天吃了不少灵兽肉，力气确实增长了不少，但具体增长到什么程度，他自己也没底。平时干活，几十斤上百斤的东西提起来轻松，可八百斤……那是另一个概念。
直接硬来肯定不行。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煤球的样子——不是现在这只懒洋洋的黑猫，而是那天在柴房，它随意一爪将寒铁木分成均匀木片的场景。还有更早之前，它伸懒腰时，那种从尾巴尖到耳朵梢，全身每一块肌肉、每一处关节都协调到极致的舒展。
那种发力方式，不是靠蛮力硬撑，而是像流水一样，从脚底升起，经过腰腹，传递到肩背，最后凝聚在一点，顺畅而自然。
“猫是怎么发力的？”璟言在心里问自己，“它们扑击、跳跃、甚至只是伸个懒腰……看起来毫不费力，却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回忆着煤球伸懒腰时的细节：先是前爪往前探，身体拉长，脊椎一节节舒展，然后后腿蹬直，尾巴高高翘起，最后全身猛地一抖——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滞涩。
“试试看。”他睁开眼，眼神变得专注。
他没有像常人那样扎马步、沉腰、双手抓住锁柄直接往上提。反而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动作——
他绕着石锁走了半圈，然后……侧身，背对着石锁。
“他、他要干什么？”有人惊呼。
“不会是想要背摔吧？”
“疯了吧！这是举重，不是摔跤！”
李虎脸上的讥笑更浓了：“装神弄鬼。”
璟言对周围的嘈杂充耳不闻。他调整呼吸，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曲——不是扎马步那种硬挺，而是一种更放松、更有弹性的姿态，像猫科动物准备跳跃前的蓄力。
然后，他弯下腰，双手向后，反手抓住了石锁的锁柄！
这个姿势极其别扭，看起来根本用不上力。
“哈哈哈！”李虎的一个跟班直接笑喷了，“这什么玩意儿？他以为他是耍杂技的？”
林小凡紧张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看。
璟言却感觉，这个姿势……莫名地顺手。
他闭上眼，想象自己是一只猫，正在舒展身体，准备从高处跃下。力量从脚底涌泉穴升起，沿着小腿、大腿、腰脊，一节节向上传递，每经过一处关节，那股力量就被放大、整合一分，最后汇聚到肩胛和手臂。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抖动，不是害怕，而是肌肉在以一种奇异的频率调整、共振。
“起！”
一声低喝，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
下一刻，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璟言腰身一挺，手臂向后上方一甩——
那对八百斤的玄铁石锁，竟像两根轻飘飘的稻草，被他用这种极其别扭的姿势，从地上“拎”了起来！
不是举过头顶，而是借着腰力一甩，石锁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是的，不是用手举着，而是像挑夫挑担子一样，石锁的锁柄压在了他的左右肩头！
“呃……”璟言闷哼一声，肩膀往下一沉，脚下青石板“咔嚓”一声，裂开几道细缝。
重！确实重！压得他骨头嘎吱作响。
但他站住了。
没有倒下，没有吐血，甚至没有像众人预想的那样被压垮。
他侧着头，石锁的锁柄压在他的锁骨和肩头肌肉上，他的脸因为用力而微微涨红，额角青筋跳动，但眼神却异常清明。
他再次调整呼吸，回忆煤球那种将力量均匀分布到全身每一个角落的感觉。肩膀的沉重感开始向腰腹、双腿分散，脚底仿佛生根一样扎进地面。
一息。
两息。
三息。
时间到。
璟言腰身再次一抖，肩膀一耸，那对石锁顺着他的力道，从肩上滑落，“咚！咚！”两声闷响，重重砸回地面，激起一片尘土。
他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慢慢直起身，拍了拍肩膀上的灰，转身看向李虎。
“李师兄，”他语气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捡了块石头，“第一关，过了吧？”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张着嘴，瞪着眼，看着那个站在尘埃中、身形略显单薄却站得笔直的少年杂役。
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姿势，那个看似轻飘飘实则重若千钧的一甩，还有那稳稳的三息……
“他……他真的举起来了？”
“不是举，是扛……”
“那更难得好吧！扛在肩上，受力更别扭！”
“八百斤啊……我的天，这还是人吗？”
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
林小凡猛地睁开眼睛，看到璟言安然无恙地站着，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陈师兄！你太厉害了！”
登记桌后的两名执事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他们比杂役更清楚，能用那种姿势扛起八百斤玄铁石锁三息，这不仅仅是力气大那么简单，更需要惊人的身体协调性和对力量的精准控制！这真的是一个没有灵根的杂役能做到的？
李虎脸上的讥笑早已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疑不定和隐隐的怒火。他死死盯着璟言，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笑不出来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你……”李虎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怎么做到的？”
璟言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有些无辜的表情：“就……这么做到的呀。李师兄，石锁是你们准备的，众目睽睽，我可没作弊。”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我天生力气比较大？或者……最近吃得多，长力气了？”
吃得多？
这个理由让所有人都无语了。吃得多能长出扛八百斤的力气？你怎么不说你吃的是龙肝凤髓？
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李虎胸口起伏了几下，强行压下翻腾的怒火。他冷哼一声：“侥幸过了第一关而已，别得意太早。第二关，追风雀，我看你怎么捉！”
他朝演武场方向一挥手，那个提着竹笼的外门弟子立刻小跑过来，将笼子放在空地中央。
笼子里，几只羽毛翠绿、眼神灵动的小鸟正不安地扑腾着，发出细碎的“啾啾”声。
璟言看了一眼笼子，又看了一眼蹲在不远处、正专心舔爪子的煤球。
煤球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瞥了一眼笼子里的鸟，然后又低下头，继续舔爪子。
脑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点嫌弃的哼声。
「麻烦。」
璟言笑了笑，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脚踝。
刚才扛石锁，看似轻松，实则对他的消耗也不小。肩膀现在还火辣辣地疼，全身肌肉都有些酸胀。
但……感觉还不错。
他看向李虎，点了点头。
“第二关，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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