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基地的空气突然变得凝重，仿佛连流动都缓慢下来。陈墨的话悬在寂静中——那些东西在等待，等待什么？
秦岳感到后颈汗毛倒立。六个月来，他学会了倾听废墟的声音：风穿过破碎窗户的呜咽，雨水滴落混凝土的节奏，还有那些不属于自然的声音。现在，一种新的声音正在形成，低沉而有节奏，像遥远的地鸣，透过地层隐隐传来。
“它们在共振，”林夏突然说，她的声音因顿悟而紧绷，“那些节点，它们在调整频率。就像...就像在同步。”
赵锐从工作台前猛地抬头。“同步什么？”
林夏走向墙上的地图，手指划过七个节点构成的六边形。“植物在特定频率下会加速生长。菌丝网络能传递信息。如果这些节点是基于某种生物晶体结构，那么它们可能正在形成统一的神经系统。”
陈墨的脸色更加凝重。“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它们不再只是被动的结构，”秦岳接话，脑海中闪过体育中心那些强迫性的影像，“意味着它们可能正在唤醒什么。或者...召唤什么。”
通讯设备突然爆发出静电声，一个急促的声音传来：“陈姐！西门！那些东西...它们开始移动了！但不是在攻击，它们在...排列。”
所有人冲向监控区。屏幕上显示着西门外的夜视画面：数十个变异体，有基础型，也有几个新型发光体，正以惊人的秩序排列成一个半圆形阵列。它们面朝科技园区，静止不动，荧光在黑暗中脉动，如同某种仪式。
“它们在等待命令，”秦岳低声说，“或者信号。”
李建国从武器架抓起一把自制弩炮。“让它们等吧。我们可以从通风口发起突袭——”
“不，”陈墨制止他，“如果它们在等待，那么攻击可能正是它们想要的。我们需要情报。秦岳，你在体育中心节点看到了什么？具体的。”
秦岳闭上眼睛，努力回忆那些涌入脑海的破碎画面。“一个...网络。很多节点，遍布城市。中央有一个核心，更大，更强。那些影像里还有...指令。转化、收集、重组。它们称人类为‘材料’。”
“‘重组’成什么？”王医生问，她还在处理小刘腿上的最后一点粘液残留。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那不是单纯的杀戮。更像是在...重新设计。”
林夏翻开她的植物标本手绘本，快速翻到最后一页——那里不是植物，而是她根据秦岳的描述画的体育中心节点草图。“如果这是某种生物工程，那么它需要能量、物质和蓝图。能量可能来自地热或辐射，物质来自...”她看向屏幕上那些静止的变异体，“...我们。而蓝图...”
她停顿了，一个可怕的猜想正在形成。
赵锐突然说：“我一直在监测背景辐射和电磁信号。过去72小时，有一个特定频段的信号在增强。非常规律，每23小时56分重复一次。”
“那是恒星日，”秦岳说，“地球相对于恒星的自转周期。不是太阳日。”
房间内一片死寂。
“这个频率...不是地球的，”林夏缓缓说，“但匹配某种外部参照系。”
陈墨的目光扫过每个人。“你们在暗示什么？”
“我什么也没暗示，”秦岳说，“我只是报告我看到和听到的。但那些画面里...有星空。不是我们熟悉的星空。星座排列不同。”
通讯设备又响了。“陈姐，它们动了！发光体走向前排，现在...它们正在地面上绘制某种图案！”
所有人都挤到屏幕前。夜视画面中，三个发光变异体用它们的手指——或者说，进化出的工具状附肢——在地面上刻划。它们动作精确协调，像是在遵循预设程序。几分钟后，一个复杂的几何图案出现在地面上：一系列同心圆，内部是精确的六边形网格，网格交点处有陌生的符号。
“那不是随机的，”赵锐屏住呼吸，“那是坐标。极坐标，以这个位置为原点。”
“坐标指向哪里？”陈墨问。
赵锐快速操作旁边的自制计算设备——一台由旧平板电脑改造的机器，屏幕裂了但还能用。“计算中...需要参照点...”
就在这时，地下基地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不是电力不稳的闪烁，而是有节奏的明暗变化：三次短闪，三次长闪，三次短闪。
“SOS？”李建国皱眉。
“不，”赵锐脸色煞白，“那是摩斯电码，但顺序是...镜像反的。不是求救，是应答。”
灯光再次闪烁，同样的模式。
秦岳感到那种头痛又回来了，但这次更温和，更像是一种压力而非侵入。“它们在测试。看我们是否理解。或者...看我们是否准备好了。”
“准备好什么？”林夏问。
秦岳没有回答，因为他突然明白了那些影像中重复的一个符号：一个螺旋，从中心向外展开，但同时又从外向内收缩。一个同时表达膨胀与坍缩的悖论符号。
“转化不是终点，”他说，声音因这个认知而干涩，“转化是过程。它们要的不是杀死人类，而是...升级。把人类整合进这个系统。就像把独立计算机连接成网络。”
王医生手中的镊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所以感染者...不完全感染者...他们是...”
“他们是过渡形态，”林夏接话，“系统在调试兼容性。有些人类兼容性更好，转化更顺利。有些则...被拒绝。就像器官移植的排斥反应。”
这个类比让一切变得更加恐怖。那些变异体不是怪物，而是正在成为某种更大存在的组件。而那些被拖走的人，是被选中进行“整合”的素材。
突然，整个地下基地震动起来。
不是爆炸或冲击，而是持续的低频振动，从深处传来。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设备发出嗡嗡的共振声。人们相互搀扶，脸上写满恐慌。
“地震？”有人喊道。
“不，”赵锐盯着他的仪表，“频率固定，振幅稳定增加。这是人工振动。”
振动持续了大约一分钟，然后停止。寂静回归，但更加沉重，仿佛空气本身都在期待着什么。
通讯设备里传来西门守卫颤抖的声音：“它们...撤退了。所有变异体，同时转身离开。就像收到了同一个命令。”
陈墨按下通话键：“保持警戒。可能有诈。”
但秦岳知道不是诡计。他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中心点——旧市政厅。“它们去那里了。所有节点同步完成，现在要去核心报道。就像神经脉冲到达大脑。”
“那么我们现在安全了？”李建国问。
“暂时的，”秦岳说，“但这是机会。如果所有变异体都向核心聚集，那么节点本身可能防御空虚。我们可以...”
他看向林夏，她明白了他的想法。
“我们可以去最近的节点，那个体育中心的，现在它可能无人看守。我们可以近距离研究，也许能找到弱点。”
陈墨盯着他们。“这是自杀。即使大部分守卫离开，也肯定留有防御。”
“也许，”秦岳承认，“但如果我们等它们完成无论什么仪式，可能就太迟了。现在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房间内争论爆发。一些人支持主动出击，另一些人坚持固守。陈墨举手示意安静。
“投票，”她说，“所有成年人。支持侦察节点的人举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