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操的音乐震得教学楼都在晃，我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用校服蒙着头补觉。刘清的笑声隔着布料钻进来，像颗石子砸进水里，搅得人睡不安稳。
“齐琪齐琪，快看表白墙！”她一把扯掉我的校服，手机屏幕怼得离我鼻尖只有几厘米。
屏幕上是条新帖子，标题红得刺眼：“理科班F4人气投票结果出炉，猜猜谁是第一？”下面附着张表格，刘清的名字赫然排在最顶端，后面跟着一串夸张的数字——328票。汪飒以291票紧随其后，宋文245票，而我，187票，稳稳垫底。
“看见没？姐姐我断层第一！”刘清拍着桌子笑，狼尾短发随着动作甩来甩去，引来前排同学的回头。她这人天生就带着股招人喜欢的劲儿，说话时眼睛亮得像揣了星星，打架时冲在最前面，打完了还能笑着跟对方递根烟讲和，连隔壁职高的都知道理科班有个“小太阳”似的刘清。
我揉着眼睛坐起来，刚想说句“无聊”，就见汪飒吊儿郎当地靠在门框上，手里转着个篮球，嘴角噙着笑：“宋文，你看我比你多四十多票呢。”
宋文站在他旁边，手里捏着本物理习题册，闻言抬了抬眼，没说话，却伸手把汪飒额前遮住眼睛的碎发拨开。阳光从走廊斜照进来，在他指尖落了点金辉，汪飒转着的篮球“啪”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我脚边，他耳尖红得像被火烧过。
汪飒的人气高不奇怪。他那挑染了蓝色的狼尾头在人群里扎眼得很，打架时下手又快又狠，却会在下雨天把伞塞给被欺负的女生；他能在校门口跟小贩讨价还价买一串糖葫芦，转头就把整袋零食分给同班的转学生。学校论坛里总有人发他的照片，有他在篮球场上扣篮的，有他蹲在路边喂猫的，下面清一色的“哥哥好帅”。
相比之下，宋文就低调多了。他永远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头发剪得短短的，只有在跟我们一起蹲在操场角落时，才会卸下那副“好学生”的样子。可偏偏有人就吃他这一套——上次月考后，有人在表白墙发了张偷拍照，是他趴在桌上睡觉的侧脸，睫毛长得像小扇子，下面的评论刷了两百多条，说他是“清冷校草”。
至于我，人气垫底倒也合理。我不爱说话，跟人对视三秒就想转身走，打架时下手比汪飒还狠，笑的时候屈指可数。上次有个初二的来堵我，说喜欢我，被我一拳揍在墙上，从此没人再敢当面跟我提这茬。表白墙上关于我的帖子，大多是“齐琪好凶”“不敢惹”，偶尔有两条夸我成绩好的，很快就被别的内容刷下去。
“你看这个评论，”刘清戳了戳我，“说‘齐琪虽然冷，但她看刘清的眼神好温柔’，啧，这都能磕？”
我瞥了眼屏幕，没吭声，却下意识地看向刘清。她正仰着头跟汪飒掰扯投票不公平，阳光落在她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嘴角还沾着点面包屑——是早上我递给她的那片。
上课铃响了，汪飒把篮球捡起来，拽着宋文往座位走，经过我身边时，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垫底的，别不高兴啊。”
我没理他，却在刘清坐回座位时，把她嘴角的面包屑擦掉了。她愣了一下，随即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偷偷塞给我一颗糖。
下午的自习课，表白墙又更新了。有人发了张我们四个的合照，是上次在网吧被老班逮到时拍的，刘清正张牙舞爪地跟老班理论，汪飒在旁边偷笑，宋文低着头，而我皱着眉挡在他们三个前面。配文是“F4就是最棒的”，下面的评论吵翻了天，有人说“刘清和齐琪锁死”，有人喊“汪飒宋文是真的”，还有人说“四个人在一起才最好”。
刘清拿着手机跟我分享，笑得前仰后合。我看着照片里的自己，眉头皱得像个疙瘩，却在看到旁边刘清的笑脸时，指尖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其实人气高低又有什么关系呢？刘清的热闹，汪飒的张扬，宋文的清冷，我的寡言，凑在一起才是我们。表白墙上的投票会过期，评论会被刷新，但我们四个蹲在操场角落抽烟的傍晚，一起翻墙出去看的星星，在网吧里打游戏到天亮的夜晚，是抹不掉的。
放学时，刘清拽着我往校门口走，汪飒和宋文跟在后面，吵吵嚷嚷的。夕阳把我们四个的影子拉得老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
我摸了摸口袋里那颗糖，是橘子味的，跟刘清身上的味道一样。
垫底就垫底吧，反正我在意的人，都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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