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5日,南口前线指挥部。
卫**已经三天没有合眼。地图上,代表日军的红色箭头正从多个方向压迫蓝色防线。南口正面仍在坚守,但伤亡惨重;居庸关方向压力最大;而最令人担忧的是镇边城方向——侦察报告显示,日军一个联队正试图从那里迂回,一旦突破,将直接包抄南口后方。
“第二十一师李仙洲部已赶到镇边城。”郭寄峤报告,“但该师刚从山东调来,对地形不熟。”
“派向导,立即!”卫立煌命令,“告诉李仙洲,镇边城若失,整个南口防线将崩溃。”
这时,一名机要员匆匆进来,递上一份密电。卫立煌展开,面色凝重。
“延安来的?”郭寄峤问。
卫**点头:“八路军朱*、彭**联名来电,表示已派部队向平绥线北侧运动,袭扰日军后方补给线。”
“他们能牵制多少日军?”
“不重要。”卫立煌将电报放在桌上,“重要的是,这表明全国抗战确实形成了。”
自卢沟桥事变以来,国共两党达成合作协议,红军改编为八路军。但前线将领对这支曾经的对手能提供多少实际帮助,大多持怀疑态度。这份电报至少表明,在民族存亡面前,曾经的恩怨可以暂时放下。
“报告!南口正面,第五二九团罗芳珪团长重伤,副团长阵亡,阵地仍在坚守!”
卫立煌猛地站起:“让王仲廉把预备队调上去!告诉罗芳珪……不,我亲自和他通话。”
电话接通时,听筒里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枪声。
“罗团长!我是卫立煌!你那里情况如何?”
短暂的沉默后,传来罗芳珪虚弱但坚定的声音:“总司令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日军就别想从南口过去……”
“援军马上就到!坚持住!”
“恐怕……等不到了……”罗芳珪的声音断断续续,“日军坦克已突破前沿……我正组织最后反击……总司令,告诉我家里人……罗芳珪没有给中国人丢脸……”
电话断了。
卫立煌握着听筒,久久没有说话。指挥部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炮声。
8月7日,南口失守。
第五二九团几乎全军覆没,团长罗芳珪在最后的反冲锋中阵亡。日军占领南口镇后,立即向居庸关、横岭城方向扩大战果。
但中国军队的抵抗并未停止。在居庸关,李铣团依托长城故垒,与日军展开逐墙逐垛的争夺。日军飞机对关城进行轮番轰炸,明代修建的城墙在现代化武器面前不堪一击,但守军仍利用每一处残垣断壁进行抵抗。
“团长!弹药不多了!”一名满脸烟尘的营长报告。
李铣看了看关城下密密麻麻的日军:“上刺刀。告诉弟兄们,今天我们和居庸关共存亡。”
当天下午,日军发起总攻。在炮火和坦克掩护下,步兵冲上坍塌的城墙。李铣身先士卒,带领残存的百余名士兵与日军展开白刃战。战斗持续两小时,李铣身中数弹,被卫兵强行拖下阵地。居庸关失守。
消息传到指挥部时,卫立煌正盯着地图上镇边城的方向。那里,李仙洲的第二十一师正与日军迂回部队激战。
“总司令,居庸关失守,横岭城方向压力剧增,是否调整部署?”郭寄峤问。
卫立煌摇头:“不能调。镇边城是关键。只要那里守住,日军就无法完成合围。”
“但正面战线已经千疮百孔……”
“那就用血肉去补!”卫立煌的声音突然提高,“你我都清楚,南口之战的政治意义远大于军事意义!自从平津沦陷,全国都在看,中国军队还敢不敢打,能不能打!今天我们在南口多守一天,全国抗战的信心就增加一分!”
郭**沉默。作为高级参谋,他当然明白其中的政治含义。淞沪会战正在筹备,全国抗战的布局刚刚展开,南口就像一块试金石,检验着中国军队的决心和实力。
“八路军有消息吗?”卫立煌问。
“有。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一部在怀来、沙城一带袭击日军运输队,延缓了日军补给速度。”
“告诉他们,需要什么支援尽管提。”
“他们……没提要求,只说会尽力配合。”
卫立煌若有所思。曾几何时,这些共产党人是国民党欲除之而后快的“匪患”,如今却成了并肩作战的友军。历史的吊诡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