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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计时03:12

缠他

倒计时还在走。

00:03:12。

金属片躺在掌心,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我指头发麻。风扇嗡嗡地转,雨砸在铁皮棚上,一声比一声急。灯又闪了,照得床头那叠档案纸边泛白,像死人翻眼皮。

我没动。

张桂源还躺着,脸朝墙,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可他手指还在勾我衣角,指甲缝里的黑泥蹭在我裤腿上,留下一道灰痕。

手机突然震动。

不是来电,不是信息。

是倒计时同步提示——屏幕上弹出一个窗口,和金属片上的数字一模一样:**00:03:11**。

它连上了。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连上的。没信号,没Wi-Fi,这破楼早被切了外网。可它就是连上了,像有根线,从他身体里伸出来,接到某个看不见的地方。

我盯着那串数字,喉咙发紧。

三年前任务失败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夜。电台静默,坐标偏移,我们一头扎进埋伏圈。陈野死前抓着我手腕说:“别信内网……有人改了任务坐标……”

现在我知道是谁改的了。

就躺在我床上。

“哥……”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梦话,“你听见了吗?”

我低头看他。

他没睁眼,睫毛微微颤,嘴唇干裂。可那句话,不是问我,是确认——他知道我听见了。他知道我手里有倒计时,知道我看了档案,知道我明白了他是谁。

可他还叫我“哥”。

我蹲下去,手指探他后颈。滚烫。体温计显示35.2℃,可我手背贴上去,像按在锅炉上。这不对。这不是发烧,是机器过热。

他右耳后的伤开始渗血了。

不是流,是一点一点往外顶,血珠浮在皮肤上,像底下有什么东西在胀大。我摸出手机,调成夜摄模式,对准那块地方。放大。再放大。

能看到皮下有个小方块,边缘发红,正随着脉搏轻微跳动。

芯片。

它活了。

我猛地抬头看倒计时:00:03:00。

隔壁传来刮墙声。

**嚓……嚓……嚓……**

很慢,一下一下,像是指甲在水泥上磨。不是老鼠,不是风。是人。是故意的。

我屏住呼吸,贴墙听。

声音停了。

一秒后,门缝底下,一缕暗红液体缓缓渗进来。带着铁锈味,还有股说不清的药味,像是消毒水混了机油。

我后退两步,抓起床头的战术刀。刀柄冰凉,握在手里才觉得踏实。

门把上有新划痕。

不是昨晚那种弧形,这次是锯齿状,像是金属工具硬撬出来的。可锁没坏。我亲手检查过,弹簧完好,锁芯没动。

那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张桂源站在门口,手指抠着门缝,雨水顺着指尖滴落。可那不是雨水。是血。

我转身冲向他房间。

踹开门。

床空了。

被子掀开一半,枕头掉在地上,床垫凹下去一块,像是刚有人躺过。空气里还飘着他常用的镇静剂气味,但更浓的是血味,新鲜的,带着腥气。

我冲向浴室。

门虚掩着。

推开门那一瞬,我僵住了。

镜面布满血指印,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

**别信我**。

字迹颤抖,最后一笔拖得老长,像是写到一半就撑不住了。洗手池里有半滩血水,混着几根头发。浴缸角落蜷着一个人影。

张桂源。

他赤脚坐在积水里,裤子湿到膝盖,衬衫贴在背上,湿漉漉的。右耳还在流血,顺着脖颈流进衣领,染红了一片。他双手抱膝,怀里紧紧攥着一件东西。

我的旧战术手套。

五年前退役时扔掉的那双。

我认得上面的磨损痕迹——左手虎口处有道裂口,是我用胶带缠了又拆,拆了又缠,最后干脆让它烂着。可现在,这双手套被他抱在怀里,像抱着命根子。

“我想保护你……”他低声呢喃,声音哑得不像话,“这次换我来护着你……”

我冲过去,跪在积水里,一把将他抱起。

他身子烫得吓人,可抱起来轻得像片纸。他在我怀里抖,不是冷,是抽搐。嘴里重复着同一句话:“别丢下我……别丢下我……”

声音软得不像话。

和十二岁那年一模一样。

父亲拎着酒瓶砸门,他缩在床角,浑身发抖,嘴里喊“哥别死”。我把他抱进怀里,用身体挡着门,整夜没睡。那一夜,我确实抱着他睡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不一样了。

黏腻、执拗,带着某种我不敢命名的东西。

那不是弟弟看哥哥的眼神。

我正要说话,他忽然抽搐一下,右手猛地掐住我喉咙!

力道极大,完全不像一个病弱青年。我本能格挡,反手扣住他腕骨,骨头硌手,像是铁铸的。他瞳孔失焦,呼吸急促,像是梦游状态。他盯着我,嘴角缓缓扬起,声音冰冷机械:

“清除目标……哥哥优先级最高。”

我僵住。

这不是他在说话。

是程序在运行。

我一拳击在他颈侧,手肘发力,不重,但准。他软倒在我臂弯,呼吸尚存,体温却骤降,从滚烫直接降到冰凉。我迅速检查他右耳——血不止,皮下那块硬物凸起更明显了,像是芯片正在激活。

我掏出随身小刀,想切开查看,又怕伤及神经。最终作罢,撕下衬衫一角为他包扎。血太多,布条瞬间浸透。他手指仍勾着那双手套,死也不放。

我把他抱回卧室,塞进衣柜深处,用旧军毯盖住。他迷糊中抓住我手腕,眼神短暂清明:

“哥……快走……他们来了……”

我按住他肩膀:“闭嘴,别动。”

他苦笑了一下,眼角渗泪:“对不起……我又弄疼你了……”

然后再次昏厥。

我抽出毯子一角,擦掉他耳后的血。那块皮肤已经发紫,像是内部组织在坏死。可他脉搏还在,微弱,但稳定。

我取出藏在床垫下的手枪,检查弹匣。

三颗穿甲弹,两颗普通弹。

够用。

我关灯,拉上窗帘,靠门而立。

窗外巷道漆黑,无路灯,无监控,是整栋楼唯一的信号盲区——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盯着倒计时:00:01:12。

金属片开始轻微震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隔壁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节奏精准,每步间隔0.8秒,是训练过的潜行方式。不是普通人。是回收组。

我贴墙静听。

对方停在门前,没有撬锁,也没有试探。只有一声极轻的“滴”响——像是某种设备完成了配对。

我握紧枪柄,指节发白。

倒计时归零。

屋外传来第一声敲门。

**笃、笃、笃。**

三下,均匀有力。

紧接着,机械音透过门板传来,毫无情绪波动:

“交出E-07。最后一次警告。”

我没有回应。

第二声警告响起的同时,张桂源在衣柜里发出一声闷哼。

我猛地回头。

只见他袖口滑出一枚染血U盘,掉落在地板缝隙中。

我瞥见上面刻着四个小字:

**记忆·真相**。

我强忍冲动,未去捡拾——现在动,就会暴露藏匿位置。

门外沉默两秒。

然后,第三声敲门。

比前两次更重。

门框微微震颤。

机械音再次响起:

“目标‘刃’,你已被锁定。抵抗将导致实验体E-07立即销毁。”

我咬牙,额头抵住门板。

他们在用他威胁我。

我闭眼,深呼吸。

脑海中闪过他抱着手套说“我想保护你”,闪过他梦呓“别丢下我”,闪过他昏迷中仍勾住我衣角的手指。

所有画面汇聚成一句话:

他不是任务。

他是我弟弟。

哪怕不是血亲,他也只认我一个哥哥。

我睁开眼,转向衣柜方向,声音极轻,却坚定如铁:

“我不是你的任务……你是我的弟弟。”

话音落下瞬间。

门把手开始缓缓转动。

金属啮合声清晰可闻。

我没有开枪。

我在等。

等他们进来。

等我亲手撕开这场噩梦的面具。

\[未完待续\] | \[本章完\]门把手转动的瞬间,我听见了。

不是金属摩擦的声音,是血。

张桂源的血,在墙缝里爬。

它顺着水泥的纹理往上走,像有生命一样,细长、缓慢,一滴接一滴顶开灰泥,渗进电线管口。那声音极轻,像针尖划过耳膜——**滋……滋……**,和倒计时归零前最后一声震动完全同步。

我盯着那道血线,它没往下流,反而逆着重力攀爬。

然后停在开关盒边缘,凝成一个点。

啪。

灯灭了。

整栋楼的灯都灭了。风扇停转,雨声突然清晰得吓人。窗外巷道黑得像被刀切过,连对面楼的轮廓都吞没了。只有金属片还亮着,幽蓝的光映在我掌心,数字早已归零,却还在闪:**00:00:00**。

门把手转到了底。

咔哒。

锁舌滑开的声音,清脆得像是有人在我脑子里扣了下扳机。

我没动。

枪口对准门缝,呼吸压进肺底。战术刀插回腰侧,左手缓缓抬起,食指贴唇——这是暗号,哪怕他昏迷也得懂:**别出声**。

衣柜里很静。

静得不对劲。刚才他还哼过一声,现在连呼吸都被掐断了。我眼角余光扫过去,军毯一角微微鼓起,可那形状……不像人蜷着,倒像什么东西从内部撑了起来。

门口,没人进来。

门外的人也没说话。三声敲门之后,一切归寂。只有雨砸铁皮棚的声音,一下比一下重,像在打节拍。

我在等。

他们也在等。

他们在等我犯错——开灯、移动、查看弟弟。只要我露出一丝破绽,下一秒就会有电磁脉冲炸穿门板,或者毒气从通风口灌进来。他们是专业的,不急。E-07是高危实验体,回收优先级S级,活捉价值远高于击毙。

所以我不能动。

可张桂源动了。

一声闷响从衣柜深处传来,像是骨头撞到了木板。紧接着,那团鼓起的毯子开始蠕动,幅度很小,但持续不断,仿佛里面有东西正一点点往外钻。

我屏住呼吸,手指扣紧扳机。

“哥……”

声音从衣柜里飘出来,很轻,带着湿气,像从水底浮上来的。

是我听过的嗓音,却又不是。

十二岁那年,他缩在床上叫我,声音是软的、抖的、满是依赖。现在这句“哥”,尾音拖长了半拍,像在模仿人类说话,字与字之间没有呼吸衔接,平得让人头皮发麻。

我没回头。

“你……为什么不……开门?”\

每一个字都卡在机械停顿的节奏里,像是用坏了的录音机在播放。

我咬牙,指甲掐进掌心。

这不是他在说话。\

这是芯片接管后的模拟对话。\

它在测试我的反应阈值。

我依旧不动,眼睛死死盯着门缝。

门外,终于有了动静。

不是脚步,是呼吸。

一道极浅的吸气声,贴着门板传进来,位置很低,大约在膝盖高度。他们在蹲着,用设备扫描屋内热源。我知道,下一秒探测仪就会显示两个生命体征:一个站立,一个藏在柜子里,体温异常偏高。

三秒后,探测会锁定张桂源右耳后的芯片信号。

五秒后,他们会发动强攻。

我没有时间了。

我猛地转身,扑向衣柜,一把掀开军毯——

里面没人。

只有那双手套,静静躺在箱底,左手虎口处的裂口张着,像一张干涸的嘴。

而张桂源,正站在浴室镜子前,背对我。

赤脚,湿裤,衬衫沾血。他右手举着战术刀,刀尖对准自己右耳后方那块发紫的皮肤。左手死死攥着U盘,指节泛白。

镜子里,他的嘴在动。

“清除目标……哥哥……优先……”

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停住。

整个人僵住,像被按下暂停键。

然后,左手猛地抬起,把U盘狠狠塞进嘴里,牙齿合拢,咬得死紧。

他转过身。

眼神空洞,瞳孔缩成针尖。可当他看见我时,那双眼睛忽然颤了一下,像是电流窜过电路板,短暂点亮了什么。

他张嘴,吐出U盘,声音变了——不再是机械的平调,而是带着哭腔的、真实的、属于张桂源的声音:

“拿走它……求你……趁我还……能控制自己……”

话音未落,他右手猛然挥下!

刀锋切入耳后皮肤,血喷出来,溅在镜面上,像一朵绽开的花。

他闷哼一声,没叫,没退,反而再往深处剜了一寸,手指探进血肉,硬生生抠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方片。

芯片。

冒着青烟,还在跳动。

他把它甩向我。

我接住了。

滚烫,像刚从炉膛里捞出来。

就在我接住的瞬间,门外响起了第四声敲门。

不是三下。

是一下。

沉重,缓慢,带着终结意味。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不再是机械合成音,而是一个真实的男人嗓音,低沉、熟悉,像从旧电台里传出来的:

“余宇涵。”

我全身血液凝固。

他知道我的名字。\

不是代号“刃”。\

是**余宇涵**。

“三年前,陈野死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

门外的人停顿一秒,一字一句地复述:\

“‘下次任务,我只信自己。’”

我握枪的手抖了一下。

那是我在撤离点对着尸体说的,加密频道,无人监听。\

连档案都没记录。

他怎么知道的?

“现在呢?”\

那个声音轻轻问,\

“你还信自己吗?”

我没回答。

我看向张桂源。

他已经跪倒在地上,右手丢开刀,左手抱着头,身体剧烈抽搐,嘴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血从耳后涌出,顺着脖颈流进锁骨凹陷处,积成一小洼。

可他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嘴唇开合,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快跑**。

我动了。

不是冲向门口,也不是去扶他,而是猛地扑向床底,一把抽出藏在最深处的应急包。拉链撕开,取出电磁屏蔽袋,把芯片塞进去,再把U盘也扔进去,封口。

然后我抓起张桂源的手,把他拽起来扛上肩。他轻得不像活人,呼吸断断续续,体温又开始回升,烫得我肩膀发麻。

“撑住。”\

我贴着他耳朵说,\

“这次换我来护着你。”

他没回应,只是喉咙里滚出一声模糊的音节,像是笑,又像是哭。

我冲向窗台。

老旧的铁栏杆早被我锯松了一根,只留一层锈皮连着。我用肩撞过去,金属断裂声混进雨里,几乎听不见。

冷风夹着雨水灌进来。

楼下是堆废弃建材,泡沫板和碎木条交错着,能缓冲坠落。我不确定能不能活,但留在屋里,我们一定死。

我最后看了眼门。

门把手又开始转动。

不是缓缓的,是**快速旋转**,像有人在用电动工具强行解锁。

我知道他们要进来了。

不是一个人。

是整支回收组。

我扛着他翻上窗台,雨劈头盖脸砸下来,视线模糊。巷道尽头,一辆无牌黑色厢车正缓缓驶近,车灯熄灭,像一头潜行的兽。

我跳了下去。

肩背砸在泡沫堆上,剧痛炸开,但我没松手。张桂源在我背上哼了一声,手臂本能地环住我脖子,指腹蹭过我颈动脉,温的,还在跳。

我翻起身,拖着他往巷子深处跑。

身后,窗户爆裂。

一道黑影跃出,落地无声,站姿笔直,戴着战术面罩,手里拎着一支非制式电击棍,顶端闪着蓝光。

不止一个。

左右屋顶,又有两道轮廓浮现,动作同步,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他们锁定了我们。

我拐进一条窄巷,脚踩进积水,溅起一片水花。怀里应急包还在,U盘和芯片没丢。张桂源的血顺着我的后背流,浸透衣服,黏腻冰冷。

跑了五十米,他忽然在我背上抽搐一下,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左……转……第三个门……密码……七三二九……”

声音极弱,像是用尽了最后力气。

我没问为什么。\

在这种时候,信他,比信脑子更快。

我左转,冲过两扇铁门,在第三扇前停下。生锈的卷帘门,挂着电子锁,屏幕漆黑。

“七三二九。”\

我按下数字。

滴。

锁开了。

门自动升起,不到一人高,我弯腰钻进去,再把门拉下。里面漆黑一片,空气里有股陈年机油味,还有……消毒水的气息。

像医院仓库。

我靠墙喘息,放下张桂源。他瘫在地上,呼吸微弱,右耳血流不止。我撕开应急包里的止血棉,按住伤口,低声问:

“这是哪?”

他眼皮颤了颤,没睁,嘴角却动了动,说出一个名字:

“……妈……的实验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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