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花町,无事。”
那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我褪色的世界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涟漪。感官钝化的麻木感依旧如影随形,但我的思绪却因为这短短的信息而重新开始缓慢转动。
“无事”意味着什么?朗姆的调查暂时没有波及到米花町的核心?柯南他们成功避开了第一轮筛查?还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我无从得知。那个“配送员”再没有多说一个字,每次来都只是沉默地更换物资,动作机械得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我也不敢再问,上次试探引发的感官钝化代价还历历在目。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流淌。褪色的视觉,隔膜般的听觉,迟钝的触觉,让时间的流逝失去了清晰的刻度。我只能依靠冰箱里食物的消耗和窗外光线的明暗来判断大致的昼夜更替。有时我觉得只过了一天,食物却少了很多;有时我以为过了很久,天色却几乎没变。
我开始给自己制定一些毫无意义但能勉强维持清醒的“任务”。比如,数清楚天花板上有多少条细微的裂纹(二十七条)。比如,回忆旅馆里每一间客房的布置和曾经住过的客人的模糊面孔。比如,在脑海里反复播放那晚柯南质问我的每一个细节,分析他每一个表情背后的含义。
这种自我囚禁般的精神活动,让我不至于彻底滑向崩溃的边缘,但也让我对周围环境的变化,变得异常敏感——哪怕是在感官钝化的情况下。
大概是“米花町无事”消息传来后的第三次补给日(我根据食物消耗推算),那个“配送员”照例在傍晚时分出现。他像往常一样,低头进门,更换食物,动作一丝不苟。
但就在他即将完成,弯腰去拎起空购物袋的瞬间,我模糊的视野捕捉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异常。
他左侧裤腿靠近脚踝的地方,沾着一点不太明显的暗红色污渍。
那颜色,在褪色视野里像一块更深的灰斑,形状不规则,边缘有些晕染。
是泥土?还是……血迹?
我的心猛地一跳。送补给这种简单的任务,怎么会沾上那种颜色?而且,今天是晴天(从窗外光线判断),路上应该没有泥泞。
紧接着,就在他直起身,准备转身离开的那零点几秒,我迟钝的听觉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被衣物摩擦声掩盖的、金属碰撞的轻响。
不是钥匙,也不是口袋里的硬币。更像是一种……小型金属器械,或者工具,在动作时轻轻磕碰发出的声音。
配送员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毫无所觉。他拉开门,闪身出去,落锁。一切如常。
但我僵在房间中央,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凉了。
那污渍……那声响……
不对劲。这个“配送员”,今天很不对劲。
之前的他,虽然沉默警惕,但动作利落平稳,身上除了配送员的制服和食物气味,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或痕迹。而今天……
一个可怕的猜想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他会不会不是原来那个人?会不会……中途被调换了?或者,他遇到了什么事?
如果是调换,意味着什么?博士他们那边出了问题?安全屋暴露了?
如果是遇到了什么事……那暗红色的污渍,那金属的轻响……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也许只是我想多了。也许那只是他不小心蹭到的番茄酱,或者修理什么东西时沾上的油漆。金属声可能是他的个人物品。
但直觉,或者说在生死边缘挣扎过多次后培养出的那种对危险的模糊“预感”,却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我环顾这个封闭的囚笼。没有窗户可以观察外面,没有电话可以联系,甚至连大声呼救都可能引来更坏的结果。我就像砧板上的鱼,只能被动地等待下一次开门,等待命运的宣判。
接下来的时间变得无比难熬。褪色的世界仿佛被注入了一种粘稠的焦虑。我坐立不安,耳朵拼命捕捉着门外的任何一丝声响,尽管听到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每一次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哪怕可能是其他住户),我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
夜晚降临(我根据光线的消失判断),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毫无睡意。左肩的旧伤在感官钝化下只剩麻木,但此刻,一种新的、心理上的寒意却渗透四肢百骸。
那个配送员……他还会再来吗?下次来的,又会是谁?
我该怎么办?坐以待毙?还是……
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门内侧那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上。
“紧急情况按钮”。
博士和那个最初的“快递员”都交代过,非必要不要使用。一旦按下,意味着这里不再安全,他们会启动应急方案。但应急方案是什么?是立刻转移我?还是派人来查看?如果是后者,来的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如果我判断错误,只是虚惊一场,贸然按下按钮,会有什么后果?我会被认定为“不稳定因素”,被转移到更严密、更绝望的地方看管吗?
风险和机会,像天平的两端,在我心里剧烈摇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寂静像沉重的帷幕,压得我喘不过气。感官钝化让这种寂静变得更加深邃和恐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越来越响的心跳声。
就在我被这种无声的恐惧折磨得几乎要崩溃时——
门外,传来了极其轻微的、不同于往常的声响。
不是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
而是……一种更加细微的、仿佛某种硬物在锁芯内部轻轻拨弄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窸窣声。
有人在撬锁!
不是用钥匙开门!有人在用技术手段试图打开这扇门!
所有的犹豫和恐惧在这一瞬间被炸得粉碎!不是配送员!不是自己人!
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因为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但我顾不上这些,用尽全身力气,跌跌撞撞地扑向门边那个红色按钮!
手指按下!
没有刺耳的警报声,按钮只是微微凹陷下去,顶端亮起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红色微光。
几乎同时!
门锁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撬锁成功了!
门被猛地推开一道缝隙!
一张陌生的、戴着黑色口罩和鸭舌帽、只露出一双冰冷眼睛的脸,出现在门缝后!
那双眼睛,在看到门内惊慌失措的我的瞬间,骤然缩紧,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意!
他不是配送员!他是来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