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洞穴里那种潮湿阴冷的黑暗,而是身体内部燃烧起来的、滚烫的黑暗。意识像一块破布,在灼热的风浪里被撕扯、抛掷。
时而感觉自己还在冰冷的河床岩缝里,用锈铁条灼烧着自己的肩膀;时而又仿佛回到了竹庵旅馆,听着安室透微弱的呼吸和柯南冰冷的质问;更多的时候,是纯粹的、炼狱般的高热和疼痛,左肩像是有岩浆在流淌,每一次心跳都加剧着那种要炸裂开的痛楚。
我是不是要死了?这就是彻底破坏“标记”的代价?系统所谓的“组织坏死”和“虚脱”?
混乱的意识碎片里,似乎有颠簸感。不是自己走路的那种颠簸,更像是……在移动的交通工具上?还有模糊的说话声,隔着厚厚的屏障,听不真切。
“……体温很高……急性感染……”
“……肩膀……必须马上……”
“……联系不上……那边也……”
声音断断续续,像坏掉的收音机。我想睁开眼,眼皮却重若千斤。只有无边无际的、燃烧的黑暗。
不知又过了多久,一股冰凉的触感忽然落在额头上,舒服得让我几乎呻吟出声。紧接着,嘴唇触碰到了湿润的棉签,一点点清冽的水滴渗入干裂的唇缝。
求生的本能让我微微张开嘴,贪婪地汲取那一点甘霖。
“……醒了?”一个略显苍老,但十分温和的声音在近处响起。
我努力对抗着沉重的眼皮,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睁开了一条缝。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首先看到的是一盏光线柔和的床头灯,然后是白色的天花板。我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盖着干净的被子。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一种类似电子元件加热的奇特气味。
这不是我的旅馆,也不是那个冰冷的山洞。
我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向声音来源。床边坐着一个戴着圆框眼镜、头发花白、身材胖乎乎的老爷爷,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沾湿的棉签。
阿笠博士?
“浅川小姐,你感觉怎么样?”阿笠博士见我醒来,明显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想开口,喉咙却像砂纸摩擦,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水……”
博士连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插了根吸管,递到我嘴边。我小口小口地吸着微温的白开水,感觉灼烧的喉咙和身体都得到了一丝抚慰。
几口水下去,我才稍微缓过点劲,虚弱地问:“这……是哪里?柯南他们……”
“这里是我家的地下室,很安全。”博士安抚道,表情变得严肃,“新一……啊,就是柯南,和安室先生目前也安全。你发的短信我们收到了,虽然内容很简略。”
他拿起一个平板电脑,快速点了几下,递到我面前。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地图,一个红点停在山顶小屋的位置,旁边有生命体征的远程监控数据,虽然有些数值标黄,但总体平稳。
“多亏了你引开追兵,并且破坏了追踪器,给我们争取了时间。”博士解释道,“我派人绕开可能被监视的路线,把他们转移到了更安全的地方。安室先生的伤势已经由信得过的医生处理过,暂时稳定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一半,浑身脱力地瘫回枕头里。成功了……我们暂时都安全了。
“追踪器……”我下意识地想抬手摸左肩,却牵动了伤口,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
“别乱动。”博士连忙按住我的手臂,“你左肩的异物我们已经取出来了,是一个微型皮下信标。但取出过程发现,周围组织有严重的化学灼伤和早期坏死迹象,还引发了急性感染和高烧。”他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后怕和疑惑,“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昏迷在洞穴里,身边还有一截生锈的铁条……浅川小姐,你到底是怎么……”
他怎么知道铁条?我心头一紧。是了,他们找到我时,现场一片狼藉。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说我用土办法摩擦生磁干扰追踪器?这听起来太荒谬了。而且,系统的存在是绝对不能透露的秘密。
“我……我当时很害怕,”我垂下眼睫,避开博士探究的目光,声音沙哑地编造着理由,“觉得那个标记很烫,像是有东西在里面……就……就胡乱用找到的东西去烫它,想把它弄出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话半真半假,听起来更像是一个惊慌失措的人做出的不理智行为。
博士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解释有所保留。他看了看我肩膀上重新包扎好的、厚厚的纱布,又看了看我苍白虚弱的脸,最终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温和地说:“幸好我们及时赶到,进行了清创和抗感染治疗。但组织损伤需要时间恢复,你接下来必须静养。”
他顿了顿,推了推眼镜,语气变得更加郑重:“浅川小姐,现在你能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吗?那些追杀安室先生的人是谁?他们为什么给你植入追踪器?还有……”他目光锐利起来,“你似乎提前知道安室先生会有危险?你发给我的短信里,‘被标记’和‘山上有险’……你都知道些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每个都直指核心。我知道,糊弄不过去了。阿笠博士看起来和蔼,但他毕竟是能和柯南一起对抗黑衣组织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感受着左肩传来的阵阵钝痛和高烧后的虚弱,看着博士那双充满智慧和关切的眼睛。
是继续编造谎言,还是……透露一部分真相?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完全坦白穿越者和系统是不可能的,那会被当成疯子。但我需要取得他们的信任,否则无法解释我之前的“巧合”行为,也无法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继续立足,更别说……还想帮助他们。
也许,可以塑造一个“偶然卷入的知情者”形象?
我深吸一口气,迎上博士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恳而虚弱:
“博士……我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我只是……一个碰巧知道得有点多的旅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