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的、带着土腥味和腐烂气息的黑暗。
我蜷缩在冰冷的岩缝最深处，后背紧贴着粗糙潮湿的石壁，连大口呼吸都不敢。洞口垂落的藤蔓缝隙里，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也传来了外面清晰得可怕的声响。
靴子踩在碎石河床上的声音，沉闷而规律。不止一双。
“……信号到这里最强。”一个男人的声音，压抑着不耐，“那女人肯定在附近。”
“分头搜。岩缝，灌木后面，都别放过。”另一个更冷硬的声音命令道，“她带着标记跑不远。”
脚步声分散开来。我能听到他们用棍棒或枪托拨弄草丛、踢开石块的哗啦声，越来越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盖过一切声音。左肩后的标记处滚烫，在冰冷的洞穴空气里，那热度几乎成了一种可憎的指引。
一只手拨开了洞口的藤蔓！
光线骤然涌入，刺得我瞳孔收缩。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弯下腰，朝洞里张望。洞内太暗，他逆着光，似乎一时没有看清。
我死死咬住下唇，把脸埋进臂弯，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这里面好像有个洞。”那人嘟囔了一句，似乎想探身进来看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像是某种电子仪器发出的急促“滴滴”声，紧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喊叫：
“这边！有动静！信号源在移动！”
洞口的身影顿住了，迅速直起身。“什么？移动了？朝哪个方向？”
“东北边！速度很快！不是步行，像是……有载具？”
“妈的，她还有同伙接应？追！”冷硬声音厉喝。
拨弄藤蔓的手松开了，光线再次被遮挡大半。急促的脚步声迅速远去，伴随着引擎重新启动的轰鸣，朝着所谓的“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洞穴里重归死寂，只剩下我粗重得近乎窒息的心跳，和血液冲撞太阳穴的轰鸣。
信号源在移动？东北方向？有载具？
我愣住了。我明明在这里，一动不动。那个标记……难道……
一个荒谬又合理的猜想浮上心头。是系统？是那个“标记”的代价，在关键时刻模拟了一个虚假的移动信号，引开了追兵？
可能吗？系统会这么“好心”？
但无论如何，危机暂时解除了。我瘫软下来，冷汗已经浸透了里衣，冰冷地贴在皮肤上。左肩的灼痛和长时间精神紧绷带来的虚弱感一起涌上，让我眼前阵阵发黑。
不能晕过去。这里不安全，他们随时可能发现上当折返。
我强迫自己冷静，慢慢活动了一下僵硬发麻的四肢。洞穴很狭窄，我小心地挪动身体，避免发出声响，凑近洞口，透过藤蔓缝隙向外窥视。
河床上空空荡荡，只有晨风吹动干枯的芦苇。远处引擎声已经消失在山岭背后。
暂时安全。
我缩回身子，背靠石壁坐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信号依然微弱，但似乎比刚才稳定了一格。我再次尝试给阿笠博士发送那条未成功的短信。
这一次，发送图标旋转了几圈后，竟然变成了绿色的“已送达”！
发送成功了！
我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丝。至少，警告发出去了。虽然不清楚阿笠博士他们能否理解“被标记”的含义，以及“山上有险”具体指什么，但总比石沉大海好。
接下来怎么办？一直躲在这里？72小时的标记时间才刚开始。食物、水、还有左肩越来越明显的红肿和持续低烧——被植入异物加上可能的药剂反应，我的身体状况在恶化。
必须想办法处理掉这个标记，或者至少让它失效。
我回忆着看过的为数不多的名柯剧情和特工电影。皮下追踪器……通常需要手术取出，或者用强磁铁干扰？或者……破坏它周围的生物组织，让信号失真？
最后一个念头让我打了个寒颤。但我没有手术条件，也没有强磁铁。
也许……高温？极端低温？
我看向洞穴深处，那里一片漆黑。这种岩洞，深处会不会有地下水流？或者特别的矿物导致温度异常？
无论如何，总得试试。留在这里是等死。
我咬咬牙，扶着石壁，忍着左肩的剧痛，慢慢向洞穴深处挪去。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洞穴并不深，大概走了十几米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凹室，地上散落着一些碎石和动物骨骸，空气更加潮湿阴冷。
我仔细检查着岩壁和地面。没有水源。温度虽然低，但远达不到干扰电子设备的程度。岩壁是普通的沉积岩，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矿物。
失望像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难道真的无计可施？
就在我几乎要放弃时，脚下突然踢到了一个硬物。不是石头，触感更像……金属？
我蹲下身，用手电照去。那是一截锈蚀严重的金属条，半埋在泥土里，看形状像是某种旧工具的一部分。我把它挖出来，分量不轻，表面布满红褐色的铁锈。
铁……磁性？
我心脏猛地一跳。虽然锈蚀严重，但只要还有铁的成分，就可能带有微弱的磁性。如果磁场强度足够集中，或许能干扰皮下追踪器的工作？哪怕只是暂时的、局部的干扰，也能为我争取一点时间！
但怎么集中磁场？我环顾四周，目光落在散落的碎石上。有了。
我忍着左肩的不适，用那截铁条和找到的几块表面相对光滑的石头，开始费力地摩擦。粗糙的石头表面刮下铁条上更多的锈屑，也让它局部变得稍微光亮了一些。我不知道这有没有用，物理学得早就还给老师了，但这是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摩擦产生的热量让手指发烫，铁锈沾满了手，混合着汗水，肮脏不堪。我顾不上这些，集中精神，摩擦着铁条的中段，试图让它局部受热、磁化——印象里好像有这种说法？
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铁条中段确实有些烫手了。我停下来，深吸一口气，将铁条中段，紧紧贴在了左肩后方那滚烫的“标记”上方。
一阵更加尖锐的灼痛传来，但我死死忍住。
会有效吗？我不知道。
我维持着这个姿势，靠在冰冷的岩壁上，闭上眼。黑暗和寂静中，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时间一点点流逝，左肩的灼痛似乎并没有减轻，但也没有加剧。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地放弃时——
【警告：外部不明磁场干扰。“标记”信号源稳定性下降12.7%。持续接触可能造成信号源局部失效或永久损伤。】
系统的提示音，冰冷，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波动？
有用！真的有用！
狂喜瞬间冲垮了疲惫和疼痛。虽然只是下降12.7%，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但这证明了我的土办法是有效的！我能干扰它！
我立刻更用力地将铁条压紧在标记处，不顾那加剧的疼痛。摩擦生热，加上可能的微弱磁化，还有铁锈本身……管它是什么原理，有用就行！
【警告：干扰持续。“标记”信号源稳定性下降至71.3%。信号特征出现失真。】
下降了将近30%！而且信号特征失真了！这意味着即使他们还能追踪，定位也会变得不准确，甚至可能误判！
我几乎要笑出声，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是疼的，也是劫后余生的激动。
我不能停。必须趁热打铁，尽可能削弱这个标记。
我继续保持着这个别扭又痛苦的姿势，任由铁条的粗糙和热度灼烫着皮肤。汗水大滴大滴地滚落，与污垢混在一起。低烧让我头昏脑涨，但我咬牙坚持着。
【警告：干扰加剧。“标记”信号源稳定性下降至58.1%。信号失真度提高。建议中止干扰，以防信号源不可逆损坏及可能引发的宿主生物组织排斥反应。】
不可逆损坏？排斥反应？
我犹豫了一瞬。系统在“建议”中止。这意味着持续干扰可能真的会破坏这个追踪器，但也会对我的身体造成未知伤害。
是冒着身体受损的风险，彻底废掉这个追踪器，还是保留一个被削弱、失真的信号，赌对方无法精确定位？
我看着手中锈迹斑斑的铁条，感受着左肩传来的一波波灼痛和越来越明显的肿胀感。
我选择相信自己的运气，从来都不太好。
我深吸一口气，将铁条换到了左手——这样能压得更紧更稳——然后，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狠狠地、持续地将它抵在左肩后那个滚烫的凸起上！
更剧烈的疼痛海啸般袭来，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
【警告！严重干扰！信号源稳定性急剧下降！40%…22%…5%……】
【“标记”信号源失效。】
【检测到宿主局部组织异常损伤及急性异物排斥反应。负面状态叠加：高热、局部组织坏死（初期）、虚脱。】
系统的提示音变得急促，最后归于一片冰冷的寂静。
铁条从我无力的手中滑落，当啷一声掉在石头上。
我瘫软在地，意识在剧痛和高热中浮沉。左肩后方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全身滚烫和难以言喻的虚弱，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旋转、模糊。
我成功了……大概。
但也快不行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我模糊地想，不知道山上的柯南和安室透，还有阿笠博士他们……收到我的短信了吗？
黑暗彻底吞没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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