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的饭菜,最近让秦书瑶愁眉苦脸。
“翠珠,这青菜炖豆腐是给人吃的吗?寡淡得能淡出鸟来!”秦书瑶戳着碗里的菜叶子,哀嚎一声,“我想吃火锅!麻辣锅!红油翻滚,毛肚鸭肠涮一涮,蘸满蒜泥香油……哎呀,想想都要流口水了!”
豆蔻在一旁忍笑:“小姐,您又做梦了?这都念叨三天了。”
“那能怪我吗?”秦书瑶托着腮,眼神飘向窗外,“现代随便路边摊都能吃到的东西,到了这儿倒成了奢望。什么山珍海味,还不如一锅热气腾腾的‘古董羹’呢!”
“古董羹?”翠珠好奇,“小姐又发明什么新词儿了?”
“就是火锅啊!”秦书瑶翻了个白眼,“古人把锅吊起来煮东西,咕嘟咕嘟像煮古董,所以叫古董羹。可惜咱这儿没有……”
她正碎碎念着,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大小姐,谢大人请您去城郊别院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秦书瑶一愣:“谢珩易?他找我做什么?大婚前的‘夫纲’教导?”
翠珠小声道:“小姐,您上次不是说想吃古董羹吗?该不会……”
“不可能!”秦书瑶立刻否定,但心里却莫名一动。
半刻钟后,秦书瑶带着翠珠豆蔻,坐上谢珩易派来的马车,一路颠簸来到城郊一处雅致别院。院中竹林掩映,溪水潺潺,环境清幽得不像谢珩易的风格。
刚进正厅,一股浓郁的香气就扑面而来——红油翻滚,辣椒花椒浮在汤面,旁边摆着切好的羊肉卷、毛肚、鸭肠、豆腐、青菜,还有两碟蘸料,一碟蒜泥香油,一碟麻酱韭菜花。
“这……这是……”秦书瑶瞪大眼睛,指着那口咕嘟冒泡的铜锅,声音都抖了。
谢珩易一身常服,坐在主位,神色平淡地指了指锅:“古董羹。试试。”
秦书瑶“噌”地跳起来,扑到锅边,眼睛亮得像星星:“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才跟翠珠念叨!”
谢珩易端起茶杯,吹了吹浮叶,语气淡得像在说今日天气:“猜的。”
“猜的?”秦书瑶不信,绕着锅转了两圈,“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是不是派人盯着我了?”
谢珩易抬眼,目光平静无波:“秦小姐若有此等雅兴,不妨直言。谢某虽不才,略尽地主之谊罢了。”
秦书瑶这才明白,他早就知道她馋火锅了!这“猜的”二字,分明是故意逗她!
“算你厉害!”她也不客气,挽起袖子,夹起一片羊肉在红油里涮了十秒,蘸满蒜泥香油,塞进嘴里——
“嘶——好辣!”
一股灼热的辣意从舌尖窜到天灵盖,秦书瑶眼泪瞬间飙了出来,一边吸气一边跺脚,“水!水!”
谢珩易早有准备,抬手示意,一旁侍立的青黛立刻端上一碗冰镇酸梅汤。秦书瑶灌了一大口,酸甜的汤汁压下辣意,她长舒一口气,却还是辣得直吐舌头:“谢珩易!你故意的吧!这辣度是人吃的吗?”
“秦小姐方才还说‘红油翻滚’,”谢珩易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想必是喜食辛辣。”
“我那是夸张!夸张懂吗!”秦书瑶灌完酸梅汤,抹了把脸,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又忍不住夹起一片毛肚,“再来!这次少蘸点辣酱!”
这次她学乖了,只蘸了点香油,果然没那么辣,吃得满嘴流油,直呼过瘾。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咂咂嘴,“要是再来点肥宅快乐水就好了!冰镇的,甜滋滋带气儿,配火锅绝了!”
谢珩易执筷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她:“肥宅快乐水?”
“就是一种汽水,西洋传来的,气泡在嘴里炸开,可爽了!”秦书瑶比划着,“可惜这儿没有……”
谢珩易没说话,只是将她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三日后,秦书瑶正在院子里逗鹦鹉(“妖妖美美!坏蛋嫁我!”),忽见谢府送来一个精致的琉璃瓶,瓶身贴着西域文字标签,里面装着淡金色液体,还冒着细密的小气泡。
“这是什么?”秦书瑶打开瓶塞,一股清甜的葡萄香混着气泡声扑面而来,她倒了一杯,喝了一口——
“哇!就是这个味儿!气泡葡萄酿!谢珩易你从哪儿弄来的?”
翠珠凑过来闻了闻:“小姐,这酒好香!可西域进贡的吧?”
秦书瑶眼睛亮晶晶的:“肯定是那家伙记着我说的‘肥宅快乐水’,特意找来的!算他还有点良心!”
她抱着琉璃瓶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气泡在嘴里“噼啪”炸开,甜丝丝的,果然解辣又过瘾。
皇宫深处的九皇子府。
傅铭泽烦躁地踱着步,手里把玩着一把镶宝石的匕首,脑海里全是花宴上秦书月那张清冷疏离的脸——她被王雨嫣刁难时,平静得像块冰;被他解围后,道谢时连眼神都没多给他一个;最后离开时,背影决绝得像要把他彻底甩开。
“九爷,您别气了,”心腹小顺子小心翼翼地递上一杯茶,“那秦二小姐性子就是冷,您又不是不知道。”
“冷?”傅铭泽冷笑,“她那是装模作样!本皇子好心替她解围,她倒好,连句软话都没有!”
他忽然停下脚步,问:“那秦二小姐,平日里喜欢什么?”
小顺子一愣:“您问这个做什么?”
“少废话!”傅铭泽瞪他,“快说!”
“回九爷,奴才打听过了,”小顺子回忆着,“秦二小姐不爱首饰珠宝,不喜热闹宴饮,唯独……唯独对月季情有独钟。她院子里种满了月季,尤其喜欢稀奇品种,听说前几日还去珍宝阁看冰晶月季簪,可惜没买成。”
冰晶月季簪?傅铭泽想起珍宝阁那日她驻足的眼神,心里一动。
“月季……”他摩挲着下巴,“蓝月季、绿萼月季,这些稀罕品种,宫里御花园有没有?”
“回九爷,蓝月季有,是西域进贡的‘蓝月’,绿萼月季也有,叫‘碧玉’。”
“好!”傅铭泽拍板,“把这些月季都给本皇子弄来!再挑几盆最好的,以‘九皇子赏赐秦府’的名义送过去,记住——”他加重语气,“务必注明‘赠秦二小姐’!”
小顺子领命而去。
第二天秦府收到宫中赏赐——十盆珍稀月季,其中两盆尤为醒目:一盆花瓣湛蓝如深海,正是“蓝月”;一盆花瓣碧绿如翡翠,花萼呈罕见的墨绿色,正是“碧玉”(绿萼月季)。随花附赠的帖子,字迹飞扬,落款“九皇子傅铭泽”,明确写着“赠秦二小姐书月清赏”。
秦书月正在书房看书,玉兰捧着帖子进来,脸色有些复杂:“小姐,九皇子殿下送了花来,说是……赠您的。”
秦书月放下书,接过帖子扫了一眼,眸光微动——蓝月季、绿萼月季,都是她曾在话本里见过、却从未奢望能亲眼得见的珍品。
“殿下有心了。”她轻声道,随即吩咐玉兰,“备一份谢恩帖,就说臣女愧受厚赐,只是此花珍贵,恐府中花匠照料不周,反倒辜负殿下美意,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玉兰一惊:“小姐,这……这是皇子赏赐,怎能拒收?”
“正因为是皇子赏赐,才更不能收。”秦书月神色平静,“你我身份,受之有愧。且我与殿下仅有数面之缘,无功不受禄,免得落人口实。”
她顿了顿,补充道:“将花送到花房,让张师傅好生照料,就说……是府中自购的。”
玉兰不敢多言,只得领命。
谢恩帖送到九皇子府时,傅铭泽正在练剑。他拆开帖子,看清上面“愧受厚赐”“恐照料不周”“望收回成命”的字样,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好个秦书月!”他冷笑一声,将帖子扔在地上,“不识好歹的东西!本皇子好心送花,她倒好,嫌弃上了!”
小顺子战战兢兢地捡起帖子:“九爷,那……那花怎么办?”
“花?”傅铭泽瞥了一眼窗外,“送都送了,还能怎样?让她收着!本皇子倒要看看,她能装多久清高!”
可没过多久,小顺子又匆匆来报:“九爷,秦府那边……把花送花房了!说是让花匠照料,还说是府中自购的!”
“什么?!”傅铭泽猛地站起来,剑鞘“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她把本皇子送的花……充公了?!”
他胸口一阵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气又恼:“好,好得很!秦书月,你真是好样的!”
小顺子小心翼翼地问:“九爷,那……您还送吗?”
“送个屁!”傅铭泽烦躁地挥挥手,“再送也是白费功夫!她根本不稀罕!”
可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她收到花时,真的一眼都没多看?
“去,”他忽然对另一个心腹道,“悄悄去秦府花房看看,那蓝月季和绿萼月季,她有没有去看过。”
小顺子领命而去。
傍晚时分,小顺子回报:“九爷,奴才去看了,那两盆花摆在花房最显眼的地方,张师傅照顾得很用心。至于秦二小姐……奴才远远瞧见她站在月洞门外,看了两眼,就走了。”
只看两眼?
傅铭泽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果然……还是不稀罕!
“九爷,”小顺子小声劝,“您何苦呢?人家秦二小姐明显不想跟您扯上关系……”
“闭嘴!”傅铭泽低吼一声,转身走进内室,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本皇子做事,轮得到你多嘴!”
碎瓷片溅了一地,一如他此刻的心情——烦躁、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秦书月,你这块冰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融化?
秦府花房。
秦书月站在月洞门外,远远望着那两盆被精心照料的花。蓝月花瓣舒展,碧玉绿萼青翠,在阳光下美得像幅画。
玉兰小声问:“小姐,您真不看吗?这花多难得啊。”
秦书月摇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太惹眼了。与其招人非议,不如让它们好好活着。”
她转身离开,裙摆拂过青石板,没留下一丝痕迹。
而在谢府别院,秦书瑶正抱着气泡葡萄酿,跟谢珩易炫耀:“你看你看!这就是你说的‘猜的’?分明是偷偷记着我梦话!”
谢珩易看着她沾着葡萄汁的嘴角,递过一方帕子,淡淡道:“秦小姐若喜欢,日后常做便是。”
“真的?”秦书瑶眼睛一亮,“那下次我教你做麻辣锅底!保证比这次还正宗!”
“好。”谢珩易颔首。
阳光透过竹叶,洒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一个满心欢喜地规划着“火锅大业”,一个默默记下她所有的喜好,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这桩婚事,似乎……也没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