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回到宫中，向太后回禀今日秦府教导礼仪的“成果”时，那张素来刻板严肃的脸，罕见地出现了裂缝。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声音都透着一股心力交瘁：

“太后娘娘，老身……老身教导过不少宗室贵女、名门闺秀，从未见过如秦家大小姐这般……这般……”

她卡壳了，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最终化为一声长叹：“行走同手同脚，奉茶泼了老身一身，那女红绣的鸳鸯……唉，不提也罢。倒是秦家二小姐，规矩学得极好，言行得体，女红亦是上佳，堪为典范。”

太后斜倚在凤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闻言眼中露出几分兴味。她年事已高，久居深宫，日子过得平静却也沉闷，最爱听些宫外的趣事新鲜。

一旁侍立的九皇子傅铭泽早就憋不住了，此刻见徐嬷嬷开腔，立刻眉飞色舞地补充，绘声绘色地描述起秦书瑶同手同脚走路差点把自己绊倒、泼茶时吓得脸都白了、以及绣出那对“惊世骇俗”水鸭子的全过程。

“……皇祖母您没看见，那对鸳鸯，哦不，水鸭子，绣得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傅铭泽用折扇比划着，笑得前仰后合，“孙儿瞧着，那鸭子就差扑棱着翅膀从绣绷上跳下来，满院子跑了！谢珩易居然还能面不改色地收起来，说了句‘尚可’，哈哈哈，笑死孙儿了！”

他学得活灵活现，连谢珩易那平淡的语气和秦书瑶羞愤的表情都模仿了三分。

太后听着，起初还端着架子，渐渐地，嘴角忍不住上扬，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手里的佛珠都跟着轻颤。

“当真如此有趣？”太后边笑边问，眼角笑出了细细的纹路。

“千真万确！”傅铭泽拍着胸脯保证，“徐嬷嬷可以作证！孙儿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这么别致的大家闺秀！整个礼仪课，鸡飞狗跳，比看戏还热闹！”

他一说，旁边侍候的宫女太监们也早就听得忍俊不禁，此刻见太后都笑了，也纷纷低下头，肩膀一耸一耸，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闷笑声。

太后笑了好一阵才慢慢止住，用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笑出来的），摇头叹道：“这秦鸿，养了个这么活宝的闺女？哀家倒是真想见见了。”

傅铭泽眼珠一转，立刻凑上前，笑嘻嘻地道：“皇祖母既然想见，那便宣她进宫来给您解解闷呗？孙儿保证，有她在，慈宁宫肯定比戏台子还热闹！”

太后被他逗得又是一乐，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哀家也有些日子没见秦夫人了，正好问问她女儿的事。便宣秦书瑶，三日后进宫吧。”

“皇祖母，”傅铭泽忽然又开口，语气状似随意，“既然宣了秦家大小姐，不如把那位规矩学得好的二小姐也一并宣来吧？姐妹同行，也好有个照应。免得秦大小姐一个人进宫，紧张之下又闹出什么……嗯，趣事，冲撞了您。”

太后有些意外地看了傅铭泽一眼。她这个孙儿向来眼高于顶，对不相干的人事从不上心，怎么突然关心起一个臣子家的庶女了？

“哦？泽儿倒是想得周到。”太后目光带着些许探究。

傅铭泽被太后看得有些不自在，用折扇抵着下巴咳嗽了两声，眼神飘向别处，含糊道：“咳，孙儿就是随口一提……毕竟徐嬷嬷也夸了那秦二小姐规矩好，让她来，也能……衬托一下她姐姐，让皇祖母您看得更分明些不是？” 他越说越觉得这理由找得别扭，干脆耍赖，“总之，皇祖母您就都宣来嘛！人多热闹！”

太后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几分，却也不点破，只觉有趣。看来这秦家姐妹，倒是把她这眼高于顶的孙儿也勾起了几分兴趣。

“罢了罢了，都依你。”太后笑着摆摆手，“便宣秦家两位小姐，三日后一同进宫。哀家倒要看看，能让徐嬷嬷头疼、让你这般上心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妙人儿。”

“谢皇祖母！”傅铭泽立刻眉开眼笑，行礼告退。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亮光，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消息传到秦府，自然又是引起一阵波澜。

谢珩易得知此事时，正在书房与幕僚议事。陆沉低声禀报后，他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墨点在宣纸上晕开一小团。

“太后宣见？”他淡淡重复，听不出情绪。

“是。三日后，秦家两位小姐一同入宫。”陆沉补充。

谢珩易放下笔，指尖在案几上轻轻敲了敲。傅铭泽……倒是会凑热闹。

“知道了。”他挥退陆沉，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树影。

那个蠢货，进宫面对太后……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趣事”来。

他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她同手同脚走路、泼茶后惊慌失措、以及绣出那只丑鸭子时的模样。

或许，该“顺路”去提醒她两句？

毕竟，是他“优先级最高”的……未婚妻。

蠢是蠢了点，但若在宫里吃了亏，总归……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