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妹

嬴之礼的新女友，叫黄诗琪，人如其“发”——一头漂染得有些枯槁的金黄短发，打着厚重的发蜡，根根支棱。她家里做建材生意发了点小财，勉强挤进“有点小钱”的圈子，便自觉有了嚣张的资本。妆容浓艳，喜欢穿带铆钉的皮衣和破洞牛仔裤，身边总围着两三个同样打扮夸张、眼神飘忽的跟班女生。在星岚，她们属于那种不上不下、专挑看起来好欺负的同学找存在感的“小太妹”团体，霸凌手段无非是堵厕所、泼脏水、散布难听谣言、或者“借”点零花钱。

黄诗琪能“拿下”嬴之礼，多半是靠着死缠烂打和那股子不管不顾的疯劲儿，外加或许有那么一两分新鲜感。嬴之礼对这类感情向来随意，换得也快，黄诗琪不过是其中一个稍显“突出”的过客。

然而，这个过客最近听到了些风言风语。关于嬴之礼和那个新来的、高冷得过分、还和隔壁校霸周景扬不清不楚的转学生嬴之韫，经常在傍晚单独出现在天台。尽管有烟味作证，说他们只是“烟友”，但在黄诗琪狭隘又充满占有欲的脑子里，这无疑等于“暧昧”，等于对她地位的挑衅。

这天下午，嬴之韫独自去实验楼交还器材，返回教学楼时，选择了相对僻静的后楼梯。刚走到转角，就被黄诗琪和她的两个跟班堵住了去路。

楼道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

黄诗琪嘴里嚼着口香糖，上下打量着嬴之韫，眼神充满毫不掩饰的敌意和轻蔑。

人（代所有）哟，这不是我们‘高冷女神’嘛。

她吹了个泡泡，“啪”地一声破了，粘在嘴角，被她用手指粗鲁地抹掉

人（代所有）怎么，不陪你的周大少了？还是说……周大少满足不了你，又想来勾引别人的男朋友？

她身后的跟班发出刺耳的笑声。

嬴之韫停下脚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黄诗琪，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碍事但又不值得费神的垃圾。她没说话，等着对方把戏演完。

嬴之韫的沉默被黄诗琪视为怯懦，她更加得意，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嬴之韫身上，一股劣质香水和发胶的味道扑面而来。

嬴之韫第一次见到这种……人,被惊到了。长得蛮乖蛮甜的,却是一副显身材的成熟打扮,那个妆容也并不精致也不适合她,再加上她这幅“混混”作风,真是……难以直视

人（代所有）我警告你，离嬴之礼远点。别以为你个子高、装得一副清高样儿就能吸引他。他不过是一时新鲜，玩玩罢了。像你这种……

嬴之韫噗嗤

嬴之韫没忍住,嬴之礼谈恋爱怎么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奇葩。

黄诗琪有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竟是高高扬起了手,她要让嬴之韫从此不敢再在嬴之礼身边

嬴之韫动了。动作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她只是微微侧身，避开黄诗琪几乎戳到她脸上的手指，同时右手看似随意地抬起，精准地捏住了黄诗琪伸过来的手腕。

力道不大，但位置刁钻，黄诗琪顿时觉得手腕一麻，半条胳膊都使不上劲。

人（代所有）你干什么？！松开！

黄诗琪又惊又怒，另一只手想挥过来。

嬴之韫捏着她手腕的手轻轻一拧，黄诗琪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身体不由自主地顺着那股力道转了小半圈，背对着嬴之韫，失去了平衡。嬴之韫随即松手，顺势在她后背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

黄诗琪踉跄着往前冲了两步，差点撞到楼梯扶手，被她的跟班慌忙扶住，才没摔倒。她又惊又怒地回过头，脸颊因为羞愤涨得通红，精心打理的黄发也乱了。

人（代所有）你……你敢动手？！

黄诗琪尖声叫道。

嬴之韫这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她的目光越过气急败坏的黄诗琪，落在了楼梯上方拐角的阴影处——那里，不知何时倚墙站着一个人，双手插兜，嘴里叼着未点燃的烟，正是嬴之礼。他显然目睹了全程，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平静，甚至带着点……看戏的玩味。

他果然在。嬴之韫心里冷笑。

嬴之韫动手？谁看到了

嬴之韫这里连个监控都没有,你可真是……挑了个风水宝地

她顿了顿，视线落回黄诗琪那张因愤怒扭曲的脸，又瞥了一眼楼梯上的嬴之礼，语气里带上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嬴之韫另外，品味真差。下次找麻烦，至少找个脑子清醒点的。

这话既骂了黄诗琪，也指带了嬴之礼。

黄诗琪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扑上来，却被嬴之礼的声音制止了。

嬴之礼行了。

嬴之礼从阴影里走出来，语气懒散，带着点不耐烦

嬴之礼闹什么？还嫌不够丢人？

黄诗琪见到他，立刻换了副委屈又愤懑的表情

人（代所有）之礼哥！她打我！你看她……

嬴之礼我看见了。所以呢？

人（代所有）你、你什么意思？

嬴之礼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很好玩吗？

人（代所有）嬴之礼,我才是你女朋友,你要帮她？

黄诗琪的泪水涟涟盈在眼眶里

嬴之礼哦,那现在分手

啧啧,真是……渣

嬴之韫内心不耻,这人也太不要脸了

黄诗琪狠狠等了两人一眼,啐了一口

人（代所有）狗男女

楼梯间只剩下嬴之韫和嬴之礼。

嬴之礼这才转向嬴之韫，点燃了嘴里一直叼着的烟，吸了一口，吐出烟雾。

嬴之礼身手不错

嬴之韫看戏看得开心？

嬴之礼还行。

嬴之礼扯了扯嘴角

嬴之礼想看看你怎么处理。比我想的……直接。

嬴之韫跟蠢货浪费口舌，是最大的无效投资。

嬴之礼笑了笑，没接话。他知道，嬴之韫的“处理”绝不会只是推一把那么简单。

果然，几天后，黄诗琪和她的跟班们被教导处请去“喝茶”了。有人匿名提交了一份详尽的资料，包括她们多次向低年级学生索要“保护费”的聊天记录截图（金额、时间、对象清晰）、在厕所堵人并言语侮辱的偷拍视频（角度隐蔽但关键信息清晰），甚至还有她们以前在校外小商店偷窃零食的监控画面（不知从何而来）。证据确凿，性质恶劣。黄诗琪家里那点小钱和人脉，在确凿的证据面前根本不够看。记过处分是跑不了的，甚至可能面临更严重的处罚。她在星岚的“太妹”生涯，基本宣告终结。

事情平息后的傍晚，天台。

嬴之韫和嬴之礼各自靠着水箱，指尖烟雾缭绕。

嬴之礼你那个助理，李诺，办事效率可以。

嬴之礼先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些证据收集得如此详尽及时，显然不是嬴之韫亲力亲为，李诺这个新上任的“私人助理”发挥了作用。李诺本就混迹底层，对黄诗琪这类人的行事方式和可能留下的把柄，比一般人更敏感。

嬴之韫专业范畴

嬴之韫淡淡应道，算是承认。

嬴之礼沉默地抽了几口烟，忽然说

嬴之礼黄诗琪……是挺蠢的

嬴之韫知道还招惹？

嬴之韫斜睨他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嬴之韫掐灭烟头，转头看向嬴之礼。她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但眼神里带着一丝明显的、近乎嫌弃的调侃。

嬴之韫说真的，

她开口，语气是那种朋友间玩笑式的揶揄，却又一针见血

嬴之韫“你挑女朋友的眼光……能不能稍微提升一下？先是演技辣眼睛的‘清纯校花’，现在又是这种没脑子只会霸凌的黄毛太妹……净给我找麻烦。”

她顿了顿，补充道

嬴之韫“品味差就算了，还连累旁观的我也跟着掉价。下次再有这种破事，麻烦提前通知，我好绕道走。清洁费很贵的。”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带着嬴之韫式的毒舌和冷漠，但比起她平时对旁人彻底的漠视，这种带着点熟稔感的“骂”，反而透出一丝奇特的亲近——至少，是把嬴之礼划入了“可以稍微吐槽一下私生活品味”的范畴。 嬴之礼被她说得一愣，随即，脸上那惯常的散漫和阴郁被一种混合着尴尬、好笑和些许无奈的表情取代。他没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肩膀微微耸动。

嬴之礼行，我的错。

他抬手摸了摸鼻子，语气里难得没有争锋相对的意味，反而有点认栽的坦然，

嬴之礼下次……尽量找个聪明点的，不给你添堵。

这话接得自然，仿佛他们之间那层因为阵营对立、血缘未明而始终存在的隔膜，在这一刻被这玩笑式的抱怨和认错，轻轻刺破了一个小口。烟雾依旧缭绕在他们之间，但气氛却微妙地松弛了些许。

嬴之韫不再多说，重新望向远处沉落的夕阳。

嬴之礼也安静下来，只是抽烟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一点。

天台之下，校园里关于黄诗琪被处分的议论还未完全平息，李诺正抱着文件快步走向图书馆与嬴之韫汇合，周景扬可能在旭日的某个球场发泄着他未能派上用场的“保护欲”。而天台上，两个姓氏相同、血脉相连却互不知情的少年少女，在缭绕的尼古丁中，共享着这一刻奇特而短暂的、近乎“同盟”的宁静。尽管这宁静之下，依旧涌动着阵营的对立和未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