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初冬的凛冽,卷走了白日的喧嚣。嬴之韫靠在熟悉的水箱边,指间夹着那支特制的细烟,烟雾在灰蓝色的天幕下袅袅上升,轨迹很快被风吹散。
身后的铁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嬴之韫没回头,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
嬴之礼走到她旁边,同样靠在水箱上,摸出自己的烟点燃。两人沉默地抽了一会儿,空气中只有烟草燃烧的细微声响和风声。
嬴之礼李诺的事,是你处理的吧?
嬴之韫吐出一口烟,侧过脸看他。嬴之礼的表情在烟雾后有些模糊,但眼神锐利,带着探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不是质问,更像是确认一件超出他预期的事情
嬴之韫哪部分?
嬴之礼所有,借钱打胎、提供工作……还有帮她报仇
嬴之韫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静静看着他
嬴之韫消息挺灵通
嬴之礼烂好心,她之前挑衅你那些你就不计较了?
嬴之韫你也说了那是挑衅,你觉得这种程度的小打小闹我会放在眼里?
嬴之礼小打小闹?呵,轻易让别人家倒台,可不是小打小闹。
嬴之韫没差,反正都一样
嬴之礼突然间来了兴致,这种程度如果打算小打小闹,那她……平常接触的又是哪些称得上“大事”的事呢?
嬴之礼手法很干净,一点多余动静都没有。不像周景扬那种咋咋呼呼的风格。
他提到周景扬时,语气里有一丝惯常的轻蔑,但这次似乎夹杂了点别的东西,像是对嬴之韫居然能如此冷静高效地动用某种“力量”的评估。
嬴之韫顺手的事
嬴之韫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逐渐亮起的城市灯火
嬴之韫投资需要稳定的环境。清除垃圾,是基础步骤。
嬴之礼投资?你看中她哪点了?我怎么没看出来她哪点是值得投资的呢?
嬴之韫颇为嫌弃地看他一眼
嬴之韫够拼,有点小聪明,懂底层规则,而且
嬴之韫顿了顿
嬴之韫“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了。这种人,用好了,比很多自以为是的‘聪明人’可靠。”
嬴之礼沉默了片刻,深吸了一口烟。他知道嬴之韫说的“底层规则”是什么意思,那不只是摆摊算账,也包括李诺之前攀附、算计、挣扎求存的那一套。被嬴之韫看透、并选择“废物利用”。
嬴之礼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嬴之礼的语气说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
嬴之礼不过,为了这么个人,动用到……那种关系?值得吗?
他显然猜到事情背后有超越学生层面的力量介入,虽然不确定具体是什么。
嬴之韫这些对我来说并不是难事
嬴之礼与她对视几秒,忽然笑了,摇摇头,那笑容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意味。他掐灭烟头。
嬴之礼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嬴之礼离开了。天台重归寂静。
嬴之韫独自站了一会儿,将最后一点烟抽完。她知道嬴之礼的提醒并非全然恶意,甚至可能隐含着一丝来自血缘本能的、别扭的关切。但她也清楚,自己和嬴之礼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习惯用他那个层面所能接触到的规则和圈子解决问题,而她,用的是嬴家从小耳濡目染的、更高效也更冷酷的资源调配思维。
几天后的午休,嬴之韫被周景扬一个电话叫到了旭日中学附近——他声称“有重要东西”必须当面给她。结果见面地点约在旭日篮球馆后的偏僻走廊,周景扬刚训练完,头发还湿漉漉的,穿着背心短裤,浑身蒸腾着热气。
周景扬嬴小六!
他一见到她就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种“我发现了大秘密”的兴奋,但压低声音
周景扬李诺那事儿,真是你干的?牛逼啊!
嬴之韫欸,低调
周景扬我就知道!
周景扬够仗义!虽然那女的前阵子挺烦人,但这事儿上确实惨。你帮她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周景扬不过她对自己也狠,听说自己一个人做得手术,她也是这个
他眼里全是佩服,没有丝毫觉得不妥
嬴之韫顺手
嬴之韫还是那句话
周景扬得了吧,跟我还装。
周景扬胳膊肘搭上她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周景扬你这‘顺手’可太值钱了。不过干得漂亮!那种渣滓就该这么治!让他以后还敢乱来!
嬴之韫你懂我
嬴之韫他们都说是因为我心太软,屁
嬴之韫我要是心软,那世界上就没有真正冷血的人了
周景扬戏过了
嬴之韫去你的
嬴之韫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里面全是真挚的认同和支持。她心里某个角落,微微松动了一下。虽然觉得他这套“替天行道”的理论幼稚又中二,但……这种毫不迟疑的站队,在这种环境下,确实让人……有点受用。
嬴之韫行了,知道了。
她轻轻推开他,
嬴之韫一身汗味。东西呢?
周景扬哦对!
周景扬从旁边椅子上抓过一个纸袋,塞给她
周景扬我妈烤的曲奇,非让我带给你,说你小时候最爱吃。尝尝,是不是那味儿?
嬴之韫接过还带着温热的纸袋,一股甜香飘出来。她愣了一下,低头看着纸袋。
嬴之韫谢了。
她低声说。
周景扬跟我还这么客气?生疏了奥,还拿不拿我当兄弟了
嬴之韫幼稚
他摆摆手,风风火火地跑回了更衣室。
嬴之韫拿着那袋曲奇,站在安静的走廊里。一边是天台上嬴之礼带着复杂评估的烟雾,一边是更衣室外周景扬毫无保留的热血支持。
她撕开纸袋,拿出一块曲奇咬了一口。香甜酥脆,确实是记忆里的味道。
看来,在这复杂纠葛的校园里,她“投资”李诺的举动,无意间也成了某种试金石。试探出了血缘之间别扭的关注,也印证了发小之间坚固的同盟。
而她自己,依旧站在风暴眼的中心,平静地吃着一块曲奇,计算着下一步,守护着她认为值得守护的东西,清理着路上碍事的垃圾。无论是李诺,还是那个职高男生,都只是她庞大棋局中,刚刚移动过的两枚小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