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钟敲响，宫门渐开。
林羽一身御前侍卫副统领的崭新官服，腰佩鎏金牌，步履沉稳地走向太和殿。手中的那块刻有“瑞”字的玉佩，沉甸甸地压在袖中，仿佛烧红的烙铁。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肃立两侧。天子端坐龙椅，神色平静。昨日他已收到密报，知道林羽今日将面陈赵元一案进展。
“臣，御前侍卫副统领林羽，叩见陛下。”林羽行大礼。
“平身。”天子目光落在林羽身上，“赵元一案，可有进展？”
林羽起身，深吸一口气：“回陛下，臣已查明，刑部大牢越狱之夜，有马车接应，车夫六指刘，城南人士。据其供述，接应赵元等三人至城南乱葬岗。”
大殿内响起轻微的议论声。刑部尚书李大人脸色发白，出列跪倒：“臣失职，请陛下治罪！”
天子抬手，示意他退下，继续问林羽：“赵元现在何处？”
林羽顿了顿，还是如实禀报：“臣在乱葬岗西北角的废窑中找到赵元...尸体。经查，已死亡两日，一刀毙命。现场有打斗痕迹，但账册...不知所踪。”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账册失踪了？”
“赵元死了？谁杀的？”
“这可如何是好...”
天子面色微沉，但眼中并无意外之色，显然早有所料：“可查到凶手线索？”
林羽从袖中取出玉佩，双手呈上：“这是在尸体旁发现的证物。玉佩背面刻有‘瑞’字。”
刹那间，大殿静得可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枚玉佩上，又不由自主地瞥向站在文官前列的二皇子赵瑞。二皇子年约二十五，面容俊朗，此时却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瑞儿。”天子的声音平静无波，“这玉佩，你可认得？”
赵瑞急忙出列，跪倒在地：“父皇明鉴！此玉佩...确是儿臣之物，但...但儿臣前些日子不慎遗失，不知怎会出现在命案现场！”
“哦？何时遗失？在何处遗失？”
“这...大约五日前，儿臣在宫中不慎掉落，遍寻不见...”赵瑞额角渗出细汗，“定是有人捡到，栽赃陷害！”
“何人能入宫捡到你的玉佩，又恰好在赵元命案现场留下？”天子的语气依然平静，但压迫感越来越强。
赵瑞语塞，只能连连叩头：“父皇明鉴！儿臣与赵元素不相识，更无杀害他的理由！这定是有人蓄意陷害！”
大殿上，众臣面面相觑，无人敢言。立储之争本就敏感，如今二皇子牵扯进命案，更是人人自危。
刑部尚书李大人再次出列：“陛下，此案疑点重重，仅凭一枚玉佩，恐难定论。臣请旨彻查，务必查明真相！”
户部尚书张大人——新任的张尚书，与张家无关——也出列附议：“臣以为，此事需谨慎处理。若真是有人陷害皇子，其心可诛！”
林羽冷眼旁观。这些大臣看似公允，实则各有立场。刑部尚书与二皇子有师生之谊，户部尚书则与大皇子走得近...
“林羽。”天子突然点名。
“臣在。”
“此案由你继续追查。”天子缓缓道，“赐你尚方令牌，六部衙门皆可查问，但...”他目光扫过满朝文武，“需秉公办理，不得徇私。”
“臣遵旨！”林羽接过太监递来的尚方令牌，心中却无半分轻松。
这块令牌，既是权力，也是催命符。
退朝后，林羽刚走出太和殿，便被周文渊拉住衣袖：“林兄，这边说话。”
两人行至一处僻静回廊，周文渊压低声音：“玉佩之事，究竟如何？”
林羽将发现经过详述一遍，末了道：“公子以为，二皇子是否真凶？”
周文渊沉默良久，摇头：“二皇子虽有野心，但杀赵元夺账册...太过愚蠢。若真是他所为，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证物？”
“所以是栽赃？”
“极有可能。”周文渊神色凝重，“但栽赃之人，目的何在？”
“搅乱朝局，浑水摸鱼。”林羽道，“或者...逼二皇子背后的势力现身。”
“你是说...”
“二皇子若想洗清嫌疑，必会动用所有力量追查真凶。”林羽分析，“届时，谁帮他，谁就是他的党羽。而谁阻挠，可能就是栽赃者。”
周文渊眼中闪过赞许：“林兄看得透彻。但此事凶险，你持尚方令牌查案，必成众矢之的。”
“在下已有准备。”林羽道，“只是需要公子相助。”
“如何助你？”
“查这枚玉佩的真正来历。”林羽取出玉佩，“二皇子说是宫中遗失，但宫中玉佩无数，为何偏偏是这一枚出现在命案现场？雕刻工艺、玉质来源、经手之人...这些都需要查。”
周文渊接过玉佩细看，突然皱眉：“这雕刻工艺...不像是宫内御用工匠的手法。”
“哦？”
“宫中玉器，雕工严谨，线条流畅，但总带着几分匠气。”周文渊指着玉佩上的仙鹤，“你看这仙鹤的羽毛，雕得过于飘逸，倒像是...江南玉雕的风格。”
江南？林羽心中一动。
“而且，”周文渊继续道，“这玉佩的系绳，用的是‘如意结’，这种编法在宫中少见，倒是江湖人士常用。”
“江湖...”林羽若有所思，“公子可能查到这玉佩出自何人之手？”
“我可以试试。”周文渊道，“家父有位故交，是京中玉器行的老掌柜，对天下玉雕流派如数家珍。”
“有劳公子。”
两人分开后，林羽没有回侯府，而是持尚方令牌直奔刑部。
刑部衙门内，气氛压抑。尚书李大人亲自接待，但脸色难看。
“林统领，赵元一案，刑部定当全力配合。”李大人勉强笑道，“只是...此案牵涉甚广，需谨慎行事。”
“李大人放心，在下只查真相。”林羽道，“请将赵元入狱后的所有卷宗，以及越狱那夜的守卫名册，调来一观。”
“这个...”李大人犹豫，“有些卷宗涉及机密...”
“尚方令牌在此。”林羽亮出令牌。
李大人脸色一变，只得吩咐下去。不多时，一叠厚厚的卷宗被搬来。
林羽仔细翻阅。赵元入狱后，审讯记录详细，供出了十二名官员的名字，但账册之事只字未提。越狱那夜，守卫名册上共有八人当值，其中三人失踪，五人被下狱问罪。
“这五名守卫现在何处？”
“已移交大理寺。”李大人道，“林统领要提审？”
“不必。”林羽摇头。他知道，既然移交大理寺，这五人要么已经“认罪”，要么已经“意外身亡”。
“越狱那夜，可有人看到可疑人物进出？”
“这个...”李大人目光闪烁，“刑部大牢守备森严，外人难以进入。依下官看，定是内部有人接应...”
“何人接应？”
“这...尚在调查。”
林羽知道问不出什么，起身告辞。离开刑部时，他注意到有人在暗中窥视。
他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绕了几条街，确认无人跟踪后，换了身便衣，再次来到城南。
乱葬岗废窑处，已被刑部查封。但林羽知道，官府的封条往往最不可靠。
他避开守卫，从侧面潜入废窑。现场保护得还算完整，赵元的尸体已被移走，但地上的血迹仍在。墙壁上有几处刀痕，地上有打翻的瓦罐...
林羽蹲下身，仔细查看。突然，他在墙角发现一点异样——有几片碎瓷片，边缘有细微的青色粉末。
他小心地收集粉末，用油纸包好。这是某种药粉，可能是毒药，也可能是...
突然，外面传来脚步声。
林羽迅速藏身暗处。两个黑衣人潜入废窑，手持火把。
“快点，大人吩咐，要彻底清理。”一个黑衣人道。
“这地方被刑部封了，咱们这样进来...”
“怕什么？刑部那边打点好了。赶紧找，大人说还有东西没找到。”
两人开始在废窑中搜索。林羽屏住呼吸，看着他们翻找。
“妈的，什么都没有。”一个黑衣人骂道，“该不会被人拿走了吧？”
“谁知道。反正咱们把这里烧了，一了百了。”
两人拿出火油，泼洒在墙壁上。正要点火，林羽突然从暗处冲出！
“什么人？！”黑衣人大惊。
林羽二话不说，直取两人要害。黑衣人武功不俗，但在林羽面前仍逊一筹。十招过后，一人被击倒，另一人转身欲逃。
林羽甩出袖箭，正中那人后膝。黑衣人惨叫倒地。
“说，谁派你们来的？”林羽踩住黑衣人胸口。
“你...你是谁...”
“尚方令牌在此，说！”林羽亮出令牌。
黑衣人面如死灰：“我...我说...是...是李大人...”
“哪个李大人？”
“刑部...刑部右侍郎李大人...”
刑部右侍郎李广志！这是二皇子一党的重要人物！
“他让你们找什么？”
“说...说是账册的副本...赵元死前，可能藏了副本在这里...”
账册副本？林羽心中一凛。
“找到了吗？”
“没...没有...我们找了两次，都没找到...”
林羽沉默片刻，突然问：“李广志与二皇子是何关系？”
“这...下官不知...”
“不知？”林羽脚下加力。
黑衣人惨叫：“我说我说！李大人是二皇子的舅舅！但...但此事隐秘，朝中少有人知！”
舅舅？！林羽心中巨震。
二皇子生母早逝，据说出身寒微，所以不得势。但若李广志真是他舅舅...那二皇子背后，就有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还有谁知道此事？”
“不...不多...李大人从未公开承认...”
林羽收回脚：“滚吧。今天的事，若泄露半句...”
“不敢不敢！”
两个黑衣人连滚爬爬地逃走了。
林羽站在原地，心中思绪翻涌。二皇子有李广志这个舅舅，却隐忍多年，所图必然不小。而李广志派人寻找账册副本，说明账册原件可能真在二皇子手中，或者...李广志手中。
但为何要杀赵元？灭口？
不对。如果是为了灭口，何必留下玉佩栽赃？这说不通。
除非...杀赵元的另有其人，栽赃给二皇子。而李广志得知账册可能有副本，怕事情败露，所以派人寻找...
林羽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杀赵元的，是想逼二皇子动用李广志的力量。而一旦李广志出手，他的身份就可能暴露...
这是连环计！一石二鸟！
既陷害二皇子，又逼出他背后的势力！
是谁有如此心机？大皇子？三皇子？还是...朝中其他势力？
林羽感到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巨大的阴谋。而手中的线索，却少得可怜。
他离开废窑，返回侯府。刚进东跨院，就见周文渊已在等候。
“林兄，有消息了。”周文渊神色严肃，“那枚玉佩，果然不是宫中御制。”
“查出出处了？”
“京中‘宝月斋’的掌柜说，这玉佩的雕工，出自江南‘玲珑坊’。玲珑坊是江湖上有名的玉雕门派，专为江湖豪杰定制信物。”
“江湖门派...”林羽皱眉，“可查到此玉佩是为谁所制？”
“玲珑坊有规矩，不为外人透露客人信息。”周文渊道，“但宝月斋的掌柜说，三年前，玲珑坊曾为一批人定制过类似的仙鹤玉佩，共十二枚，取‘十二仙鹤’之意。”
“十二枚...”林羽沉思，“可知道这十二枚玉佩都给了谁？”
“不知。但掌柜说，当时定制之人，出手阔绰，应是朝中权贵。”
朝中权贵，定制江湖门派的玉佩...这本身就蹊跷。
“林兄，还有一事。”周文渊压低声音，“我查到，二皇子生母李氏，并非出身寒微，而是...江南富商之女。”
“江南？”
“对。李氏家族在江南颇有势力，但二十年前突然败落，举家迁往京城，不久李氏入宫，诞下二皇子后病逝。”周文渊道，“而李广志...正是李氏的兄长。”
原来如此！二皇子的母族是江南富商，李广志入朝为官，暗中扶持外甥...
“江南富商，江湖门派...”林羽喃喃道，“这其中必有联系。”
“林兄打算如何？”
林羽沉思片刻，道：“我要去江南。”
“江南？此时去？”
“对。”林羽点头，“玉佩的线索在江南，李氏家族的线索也在江南。要查清此案，必须走一趟。”
“但陛下给的期限...”
“一个月，还剩二十五日。”林羽道，“快马加鞭，十日可到江南，五日查案，十日返回，来得及。”
周文渊犹豫良久，终于点头：“好。我为你安排。但江南水深，你需小心。”
“在下明白。”
当夜，林羽准备行装。这次南下，不能大张旗鼓。他换上商贾服饰，将尚方令牌和御前腰牌贴身藏好。
周文渊送来一封信：“这是给我在江南的一位故交的信，他或许能帮你。”
“多谢公子。”
“还有，”周文渊递过一袋银票，“江南开销大，这些你带着。”
林羽没有推辞，接过银票：“在下定不负所托。”
次日黎明，林羽悄然离京。
他没有走官道，而是先绕道城西，再从水路南下。这是为了避免被人跟踪。
船行三日，抵达运河码头。林羽下船换马，继续南行。
越往南，风景越秀丽，但林羽无心欣赏。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尽快查清玉佩和江南李氏的真相。
七日后，林羽抵达江南重镇——苏州。
按照周文渊给的地址，他找到一处位于城东的宅院。门匾上写着“梅园”二字。
开门的是个老仆，林羽递上信函。不多时，一个中年文士快步走出，见到林羽，拱手道：“可是林统领？”
“在下林羽。”
“请进请进。在下沈文渊，周公子在信中已说明来意。”
进入书房，沈文渊屏退左右，正色道：“林统领要查江南李氏和玲珑坊，此事...不易。”
“沈先生知道些什么？”
沈文渊沉吟片刻，道：“江南李氏，二十年前是苏州首富。家主李慕白，经营丝绸、茶叶、漕运，富可敌国。但景和元年，李家突然败落，举家北迁。”
“为何败落？”
“表面上，是生意失败，欠下巨债。”沈文渊压低声音，“但实际上...据我所知，是得罪了朝中权贵。”
“哪位权贵？”
沈文渊摇头：“不知。但李家败落后，李慕白郁郁而终，其子李广志入朝为官，其女李氏入宫...后来就诞生了二皇子。”
“玲珑坊呢？”
“玲珑坊是江南有名的玉雕门派，但与江湖联系密切。”沈文渊道，“更重要的是...玲珑坊坊主玉玲珑，曾是李慕白的红颜知己。”
林羽心中一震。江湖门派，富商家族，宫中嫔妃...这些看似不相关的线索，开始串联起来。
“可能见到玉玲珑？”
“这...”沈文渊苦笑，“玉玲珑行踪诡秘，寻常人难得一见。不过...三日后是苏州知府母亲的寿辰，届时江南名流齐聚，玉玲珑或许会去。”
“好，那便等三日。”
这三日，林羽没有闲着。他暗中走访了李家旧宅，又打听玲珑坊的消息。
李家旧宅已破败不堪，但规模宏大，可见当年盛况。邻居老人说，李家败落得蹊跷，一夜之间，债主上门，家产尽没...
玲珑坊则更加神秘。坊间传闻，玲珑坊不仅雕玉，还涉足情报买卖，与朝中各方势力都有往来...
第三日，苏州知府府邸张灯结彩。
林羽持沈文渊的名帖入府，扮作随从。宴会之上，江南名流云集，丝竹声声，好不热闹。
但他无心应酬，目光一直在寻找目标。
终于，在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一个身影出现在回廊尽头。
那是个三十余岁的女子，一袭青衣，面容清冷，气质出尘。她手中把玩着一枚玉佩，正是仙鹤玉佩！
玉玲珑！
林羽悄声接近。就在他距离玉玲珑只有三丈时，玉玲珑突然回头，目光如电，直射林羽！
“阁下跟了我许久，有何贵干？”玉玲珑声音清冷。
林羽心中暗惊，表面平静：“在下想向坊主打听一事。”
“何事？”
“关于十二枚仙鹤玉佩。”
玉玲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平静：“玲珑坊有规矩，客人之事，概不外泄。”
“若此事关系重大呢？”
“与我何干？”
林羽亮出尚方令牌。
玉玲珑瞳孔微缩，但依然镇定：“尚方令牌...你是朝中钦差？”
“御前侍卫副统领，林羽。”
玉玲珑沉默片刻，终于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今夜子时，城外寒山寺，我等你。”
“好。”
子时，寒山寺钟声响起。
林羽如约而至。寺院后山，玉玲珑已在凉亭等候。
“林统领请坐。”玉玲珑斟了杯茶。
林羽坐下，直接问道：“十二枚仙鹤玉佩，是为谁所制？”
玉玲珑不答反问：“林统领为何对此感兴趣？”
“京城发生命案，现场发现一枚仙鹤玉佩。玉佩主人牵扯到皇子，关系朝局稳定。”
玉玲珑轻叹：“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坊主知道内情？”
“十二枚仙鹤玉佩，是二十年前所制。”玉玲珑缓缓道，“定制之人...是李慕白。”
李慕白！李氏家族的家主，二皇子的外祖父！
“他定制这些玉佩作甚？”
“联络信物。”玉玲珑道，“李慕白当时组建了一个秘密组织，名为‘仙鹤会’。成员十二人，皆是江南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有共同的目标。”
“什么目标？”
玉玲珑看着林羽，一字一句道：“扶持李氏之子，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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