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啸,卷着草原的草籽与沙尘,狠狠拍打在虎牢关的城墙上。林羽站在关墙之上,望着北方天际线上那片铅灰色的云层,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距离军械案告破已过去半月,张宏下狱,张家树倒猢狲散,京城官场经历了一场清洗。但边关的局势,却一日紧过一日。
“林副总管。”韩遂走上城楼,面色凝重,“斥候来报,草原三大部落——铁勒、乌桓、柔然,正在阴山脚下会盟。探子说,他们集结的骑兵已过万人。”
“一万骑兵...”林羽眯起眼睛。这个数字在冷兵器时代,已是一支足以撼动边关的大军。
“更麻烦的是,”韩遂压低声音,“我们在清点山洞军械时,发现少了至少五百张弓,两千支箭,还有百余副皮甲。这些军械,恐怕已经流入草原各部。”
林羽心中一沉。五百张弓,在善射的草原骑兵手中,足以形成恐怖的远程压制力。
“边军能调动的兵力有多少?”
“虎牢关驻军三千,北境大营一万。但边防线长达八百里,兵力分散,能集结迎敌的不足五千。”韩遂苦笑,“而且...粮草不足。”
“粮草?”
“户部之前是张宏的人把持,边军粮草常被克扣。”韩遂眼中闪过怒色,“如今张宏虽倒,但新任户部官员还未到位,粮草补给至少还要等一个月。”
一个月...林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没有充足的粮草,守军军心不稳,更别说主动出击了。
“朝廷那边...”
“已八百里加急上奏,但京城距此八百里,消息一来一回,至少十日。”韩遂叹息,“等朝廷旨意,怕是来不及了。”
两人沉默地看着北方。关墙下,士兵们正在加固工事,搬运滚木礌石,气氛肃杀。
“报!”一名传令兵奔上城楼,“将军,关外三十里发现小股草原骑兵,正在焚烧村庄!”
韩遂脸色一沉:“多少人?”
“约两百骑。”
“传令!”韩遂喝道,“骑兵一营,随我出关救援!林副总管,关内就交给你了。”
“将军小心。”林羽抱拳。
半个时辰后,韩遂率五百骑兵出关。林羽站在城楼上,目送骑兵消失在尘烟中,心中不安更甚。
这太像诱敌之计了。
果然,黄昏时分,韩遂率军归来,带回数十名百姓,但骑兵折损近百。
“中了埋伏。”韩遂面色铁青,“那两百骑兵是诱饵,林中还藏着五百弓手。若非撤退及时,损失更大。”
“将军可看清对方旗号?”
“铁勒部的狼头旗。”韩遂沉声道,“看来铁勒部是这次会盟的主事者。”
入夜,将军府灯火通明。
韩遂召集众将议事,林羽作为御前侍卫兼周文渊特使,也列席其中。
“诸位,”韩遂环视众将,“草原三大部落会盟,兵力过万,粮草充足。而我军兵力分散,粮草不足。此战,凶险。”
“将军,末将愿率军夜袭敌营!”一名年轻将领起身请战。
“不可。”韩遂摇头,“敌军势大,又是联军,必防备森严。夜袭难以成功。”
“那该如何?难道坐等他们来攻?”
众将议论纷纷,但都拿不出良策。草原骑兵来去如风,善野战而不善攻城,但若让他们突破边关,深入内地,后果不堪设想。
林羽一直在沉思。现代军事理论告诉他,在兵力、补给都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必须出奇制胜。
“韩将军,”林羽突然开口,“可否将边关地图给我一观?”
韩遂命人取来地图。林羽仔细查看,目光最终落在一处——饮马河上游五十里处的葫芦谷。
“此地地形如何?”
“葫芦谷地势险要,谷口狭窄,谷腹宽阔,形如葫芦。”韩遂道,“将军问此地作甚?”
“若能将敌军引入此谷...”林羽手指在地图上划过,“然后堵住谷口,居高临下...”
韩遂眼睛一亮:“火攻?”
“不止。”林羽道,“草原骑兵的优势是机动力,一旦被困在狭窄地形,优势全无。我军可在此设伏,以弓弩射杀。”
“但如何引敌军入谷?”
林羽微微一笑:“那批被劫的军械,不是还在我们手中吗?”
韩遂愣住,随即恍然大悟:“你是说...以军械为饵?”
“正是。”林羽点头,“放出消息,说有一批重要军械要经葫芦谷运往北境大营。敌军必来劫。届时我们在谷中设伏,可一击制敌。”
“但若敌军不上当...”
“那我们就假戏真做。”林羽眼中闪过寒光,“用那批军械,装备一支精锐,在谷中与敌决战。地势对我有利,即便兵力相当,我军也占优势。”
众将面面相觑,这计策大胆,但也凶险。万一失败,不仅损失军械,更可能折损精锐。
“将军,末将以为此计可行!”秦月突然起身。她在军械案中立功,已被擢升为校尉。
“哦?秦校尉有何见解?”
“草原各部会盟,看似强大,实则各怀鬼胎。”秦月道,“铁勒、乌桓、柔然三部落来不合,此次会盟必有主从之分。我们若能重创其中一部,联军必生嫌隙,不攻自破。”
韩遂沉思良久,终于拍案:“好!就依此计!林副总管,此计是你所出,就由你全权指挥!”
林羽抱拳:“在下定不辱命。”
三日后,一支车队缓缓驶出虎牢关,向葫芦谷方向行进。车上装载的,正是那批从马帮手中缴获的军械。
与此同时,草原联军大营。
铁勒部大酋长秃发乌孤坐在虎皮大椅上,看着跪在帐中的探子:“消息属实?”
“千真万确!”探子道,“虎牢关守军要将军械运往北境大营,今日午时经过葫芦谷。守卫不过三百人。”
秃发乌孤眼中闪过贪婪之色。那批军械他觊觎已久,若能得手,铁勒部实力将大增,在草原上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大酋长,小心有诈。”乌桓部首领步度根提醒道,“汉人狡诈,恐是陷阱。”
“就算是陷阱又如何?”秃发乌孤冷笑,“我铁勒勇士三千,还怕他三百守军?你若怕,就在此等候,待我取回军械,分你三成。”
步度根眼中闪过不悦,但未再言。
柔然部首领郁久闾氏一直闭目养神,此时突然开口:“既如此,我柔然愿出五百勇士,助大酋长一臂之力。”
“好!”秃发乌孤大喜,“传令,点兵三千,随我出发!”
午时,葫芦谷。
山谷寂静,只有风吹过山谷的呼啸声。车队缓缓驶入谷中,护卫们看似松懈,实则个个神经紧绷。
林羽藏身谷壁之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谷口方向。他身边是秦月率领的三百弓手,每人配备了双倍的箭矢。
“来了。”林羽低声道。
谷口烟尘大起,数千草原骑兵呼啸而入,马蹄声震得山谷回响。
秃发乌孤一马当先,看到谷中的车队,眼中闪过狂喜:“儿郎们,军械就在眼前,随我取之!”
骑兵如潮水般涌入山谷。
就在前锋部队即将触及车队时,林羽猛地挥手:“放箭!”
三百张弓同时发射,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谷中地势狭窄,骑兵无处可避,顿时人仰马翻。
“有埋伏!”秃发乌孤大惊,“撤退!”
但已经晚了。谷口方向传来巨响,巨石滚落,将退路封死。
“冲出去!”秃发乌孤挥刀狂吼。
骑兵试图冲锋,但谷道狭窄,人马拥挤,反而自相践踏。而谷壁上的箭矢一刻不停,每一轮齐射都有数十人中箭。
“大酋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一名头目急道。
秃发乌孤目眦欲裂,突然看到谷中那些装载军械的车辆:“夺车!以车为盾!”
残存的骑兵冲向车队,夺取车辆作为掩体。箭矢射在车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林羽见状,下令停止射箭。
“林副总管,为何停箭?”秦月急问。
“箭矢有限,不能浪费。”林羽冷静道,“传令,投掷火油罐。”
数十个陶罐从谷壁上抛下,砸在车辆和人群中,黑色的火油四溅。
“是火油!”草原骑兵惊恐大叫。
“放火箭!”
数十支火箭落下,火油遇火即燃,谷中顿时变成一片火海。惨叫声、马嘶声、火焰爆裂声混成一片地狱交响。
秃发乌孤在亲兵护卫下,狼狈退到谷底一处岩壁下,身边只剩百余骑。
“大酋长,我们中计了!”亲兵哭喊。
秃发乌孤看着四周熊熊烈火和满地尸骸,眼中闪过绝望。他纵横草原二十年,从未遭此大败。
“投降吧,秃发乌孤。”林羽的声音从谷壁上传来,“放下武器,可饶你不死。”
“汉狗!”秃发乌孤怒吼,“我铁勒勇士,宁死不降!”
“那便成全你。”林羽抬手。
弓弦再响,最后的箭雨落下。
黄昏时分,战斗结束。
三千草原骑兵,逃出者不足三百。铁勒部大酋长秃发乌孤被生擒,乌桓、柔然两部兵马见势不妙,早已撤退。
林羽走下谷壁,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虽然取胜,但他心中并无喜悦。战争从来不是值得庆祝的事。
“林副总管,此战大捷!”秦月兴奋道,“我军伤亡不足百人,歼敌两千余,生擒敌酋!”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林羽平静道,“敌我双方的伤员,都要救治。”
秦月一愣:“敌人也救?”
“他们都是战士。”林羽看着那些呻吟的草原骑兵,“战士该战死沙场,不该在伤痛中慢慢死去。”
秦月深深看了林羽一眼:“末将领命。”
韩遂率援军赶到时,战场已基本清理完毕。看到战果,这位老将也忍不住动容。
“林副总管用兵如神,韩某佩服!”韩遂郑重抱拳。
“将军过奖。”林羽道,“此战虽胜,但草原联军未灭。乌桓、柔然两部兵马仍在,需防他们报复。”
“不错。”韩遂点头,“我已传令各关隘加强戒备。另外...秃发乌孤如何处置?”
“暂时关押。”林羽道,“他是铁勒部大酋长,留着有用。”
三日后,草原联军大营。
乌桓部首领步度根、柔然部首领郁久闾氏对坐帐中,面色阴沉。
“秃发乌孤被擒,三千铁勒勇士全军覆没。”步度根声音嘶哑,“汉人何时出了如此厉害的人物?”
“听说是个叫林羽的护卫,从京城来的。”郁久闾氏道,“此人用兵诡诈,不可小觑。”
“那现在如何?退兵?”
“退兵?”郁久闾氏冷笑,“折了这么多人马,若空手而回,你我如何向族人交代?”
“那你的意思...”
“夜袭。”郁久闾氏眼中闪过狠色,“汉人新胜,必松懈。今夜我们合兵一处,突袭虎牢关。若能破关,不仅能救出秃发乌孤,还能洗刷此败之耻。”
步度根犹豫片刻,终于点头:“好!就依你之计!”
当夜,子时。
虎牢关一片寂静,只有巡夜士兵的脚步声偶尔响起。关墙上,守军看似松懈,实则暗藏杀机。
林羽站在关楼中,望着关外漆黑的草原。直觉告诉他,今夜不会平静。
“林副总管,还不休息?”秦月走上关楼。
“睡不着。”林羽道,“秦校尉觉得,乌桓、柔然两部会就此退兵吗?”
“不会。”秦月摇头,“草原人最重面子,遭此大败,必想复仇。”
“那他们会如何复仇?”
秦月沉思:“夜袭。草原人擅长夜战,今夜无月,正是好时机。”
林羽眼中闪过赞许。这位女校尉,确有将才。
“传令下去,”林羽道,“全军戒备,但表面装作松懈。弓手上墙,备足箭矢火油。再调五百人埋伏在关内街巷,若敌军破关,巷战歼之。”
“末将领命!”
秦月刚离开,韩遂匆匆赶来:“林副总管,斥候来报,关外十里发现敌军踪迹,约五千骑,正向我关而来!”
“果然来了。”林羽眼中闪过寒光,“传令,按计划行事。”
丑时三刻,关外响起号角声。
数千草原骑兵如潮水般涌向虎牢关,马蹄声震天动地。关墙上顿时“大乱”,守军“惊慌失措”,箭矢稀稀拉拉。
“汉人无备,儿郎们,破关就在今夜!”步度根挥刀大吼。
骑兵冲到关下,架起云梯,开始攀爬。关墙上抵抗“微弱”,很快就有数十人爬上关墙。
“关破了!关破了!”草原骑兵欢呼。
但就在更多骑兵涌入关内时,突然关墙上火把齐明!
“放箭!”林羽厉喝。
早已埋伏好的弓手万箭齐发,关下的骑兵成了活靶子。同时,关墙上升起铁闸,将已入关的骑兵与关外大军隔开。
“中计了!”步度根大惊,“撤退!快撤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关内街巷中伏兵四起,与入关的骑兵展开巷战。而关外,韩遂率骑兵从侧翼杀出,截断退路。
这场夜袭,变成了屠杀。
黎明时分,战斗结束。五千草原骑兵,折损过半,余者溃散。步度根、郁久闾氏在亲兵护卫下狼狈逃脱。
虎牢关大捷的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七日后,京城。
朝堂之上,天子手持捷报,龙颜大悦。
“好!好!好!”天子连说三个好字,“虎牢关一战,歼敌五千,生擒铁勒大酋长,扬我国威!韩遂、林羽,当为首功!”
周文渊出列:“陛下,林羽原为臣之护卫,现为御前侍卫。此次北境之行,他先破军械走私案,再献计破敌,智勇双全,忠义可嘉。臣恳请陛下重赏。”
“准奏!”天子道,“擢林羽为御前侍卫副统领,赐金牌,可随时入宫面圣。另赐黄金千两,宅邸一座。”
“臣代林羽谢陛下隆恩。”周文渊跪拜。
退朝后,周文渊回到府中,立即修书一封,命人快马送往北境。
信中只有一句话:
“京中已定,速归。有要事相商。”
而此刻的虎牢关,林羽正面临一个选择。
“林统领,”韩遂道,“陛下旨意已到,擢你为御前侍卫副统领,命你即日回京。但...边关局势未稳,我恳请你再多留些时日。”
林羽看着手中圣旨,又看看关外苍茫草原。
他知道,回京意味着进入权力中心,前途无量。但边关的烽烟未熄,这场战争还未结束。
“韩将军,”林羽缓缓道,“我再留十日。十日内,我要彻底解决草原之患。”
“如何解决?”
“和谈。”林羽吐出两个字。
韩遂愣住:“和谈?草原人新败,岂肯和谈?”
“正因为他们新败,才要和谈。”林羽道,“铁勒部大酋长在我们手中,乌桓、柔然新败,士气低落。此时和谈,我们能争取到最好的条件。”
“那...以何条件?”
“开放边市,互通贸易。”林羽道,“草原缺铁器、茶叶、布匹,我们有。我们有良马、毛皮。与其兵戎相见,不如各取所需。”
韩遂沉思良久,终于点头:“此计大善!若能成,边关可享数十年太平!”
三日后,林羽带着秃发乌孤,在百名骑兵护卫下,来到草原联军大营。
步度根、郁久闾氏面色复杂地迎接。败军之将,已无往日威风。
“林统领此来何意?”步度根沉声道。
“和谈。”林羽开门见山,“继续打下去,对双方都没有好处。不如化干戈为玉帛,开放边市,互通有无。”
“开放边市?”郁久闾氏眼中闪过精光,“此言当真?”
“当真。”林羽道,“但有几个条件。第一,草原各部需立誓,永不犯边。第二,交出所有从马帮获得的军械。第三,铁勒部需赔偿此次战争损失。”
“这...”步度根犹豫。
“若不同意,那就继续打。”林羽声音转冷,“不过下一次,就不是在边关打了。我会奏请陛下,发兵十万,直捣草原王庭。”
步度根、郁久闾氏脸色大变。他们知道,汉朝若真下决心,确实有这个实力。
“我们需要商议。”郁久闾氏道。
“可以。”林羽起身,“给你们一日时间。明日此时,给我答复。”
离开大营,秃发乌孤突然开口:“林统领,若开放边市,你可能保证汉人商贾不欺我草原人?”
“我能保证。”林羽看着他,“但你也需保证,草原人不劫掠商队。”
“好!”秃发乌孤重重点头,“若真能开放边市,我铁勒部第一个赞同!”
次日,和谈达成。
草原三大部落立誓永不犯边,交出剩余军械,赔偿战争损失。汉朝则开放三处边市,允许茶马互市。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再次震动。主战派认为太便宜草原人,主和派则认为这是长治久安之策。
但天子力排众议,准了和约。
十日后,林羽启程回京。
虎牢关外,韩遂、秦月率众相送。
“林统领,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韩遂抱拳。
“有缘自会相见。”林羽还礼。
秦月走上前,递过一个包裹:“林统领,这是边军将士的一点心意。北境风大,路上保暖。”
林羽接过包裹,入手沉重,里面是一件上好的狼皮大氅。
“多谢秦校尉。”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秦月眼中闪过不舍,“没有林统领,边关不知还要死多少人。”
“保重。”林羽翻身上马。
“保重!”
车队缓缓南行。林羽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虎牢关,关墙上“汉”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战,他改变了边关局势,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但京城等待他的,又将是什么?
权力的漩涡,朝堂的博弈,还有...周文渊所说的“要事”。
林羽握紧缰绳,望向南方。
无论前路如何,他都将坦然面对。
因为他是林羽,是从现代而来,却在这古代找到自己道路的特种兵。
他的故事,还在继续。
远方,朝阳升起,照亮了前路。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