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如一头匍匐的巨兽，横亘在官道尽头。
林羽勒住马，望向前方险峻的山势。两侧绝壁如削，中间仅容两车并行的山道蜿蜒而上，正是设伏的绝佳地形。
“林副总管，前方就是黑风岭了。”老护卫策马上前，神色凝重，“此地常有悍匪出没，过往商队多在此遭劫。”
林羽点头：“传令，车队减速，弓箭手准备。陈平，你带五人先行探路。”
“是！”
陈平率五名护卫策马而出，沿着山道缓缓上行。林羽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弯道后，抬手示意车队停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山岭寂静得可怕，连鸟鸣声都听不到。
突然，前方传来一声短促的哨响——是陈平发出的警示信号！
“备战！”林羽厉喝。
几乎同时，山道两侧的密林中射出数十支箭矢，如雨点般落下。护卫们早有准备，纷纷举起盾牌格挡，但仍有数人中箭。
“结阵！保护车队！”林羽拔刀在手。
箭雨稍歇，数十名黑衣蒙面人从林中冲出，手持各式兵刃，直扑车队。这些人与前几次遇袭的刺客不同，行动间更显剽悍，显然是久经沙场的悍匪。
“是马帮的人！”老护卫吼道，“小心他们的合击之术！”
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马帮匪徒果然训练有素，三人一组，互相配合，攻势凌厉。护卫们虽勇猛，但人数处于劣势，渐渐被分割包围。
林羽挥刀劈开一名匪徒的攻击，侧身避开另一人的偷袭，反手一刀刺入第三人肋下。但更多的匪徒围了上来。
“林副总管，这样下去不行！”一名护卫喊道，“他们人太多了！”
林羽环视战场，护卫已倒下七八人，车队被冲得七零八落。马帮的目标显然是车上的“军械”，已有数名匪徒在撬箱。
“放弃外围，收缩防御！”林羽下令，“守住中间五辆车！”
护卫们且战且退，集中到车队中央。但马帮匪徒如潮水般涌来，攻势一浪高过一浪。
林羽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枚信号弹——这是周文渊给的锦囊中的第一件物品。他拉响引信，一道红色烟花冲天而起。
“援兵？”一名匪徒头目冷笑，“此地离最近的驻军也有五十里，等他们赶到，你们早成尸体了！”
话音未落，山道后方突然传来马蹄声！
不是一骑，而是数十骑！尘土飞扬中，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清一色的边军装束，为首者正是韩遂！
“边军在此，匪徒受死！”韩遂声如洪钟。
马帮匪徒大惊失色：“撤！”
但已经晚了。边军骑兵如利刃切入战场，瞬间将匪徒冲散。这些久经沙场的边军战力远非护卫可比，马帮匪徒虽悍勇，在正规军面前仍显逊色。
一刻钟后，战斗结束。马帮留下二十余具尸体，余者遁入山林。边军骑兵追出一段，便收兵回返。
韩遂下马走向林羽：“林副总管，受惊了。”
林羽抱拳：“多谢韩将军及时援手。只是...将军怎知我们在此遇袭？”
韩遂笑道：“周公子早有安排。你们出京那日，我便率亲兵暗中尾随。只是为免打草惊蛇，一直远远跟着。见到信号，才全速赶来。”
原来如此。周文渊果然思虑周全。
“这些匪徒...”林羽看向地上的尸体。
“是马帮的精锐。”韩遂面色转冷，“看来他们对此批‘军械’势在必得。林副总管，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收拾，随我前往虎牢关。”
车队重整，在边军护卫下继续北上。林羽与韩遂并骑而行，将连日来遭遇一一告知。
“黑鹰刺青，左手有伤...”韩遂沉吟，“那是马帮四大鹰卫之一的‘鬼手’赵七。此人擅使分水刺和毒烟，心狠手辣，在江湖上颇有凶名。”
“他已经死了。”林羽道。
韩遂惊讶地看了林羽一眼：“林副总管能杀赵七，武功当真了得。不过...马帮睚眦必报，杀了他们的人，必会招来更猛烈的报复。”
“兵来将挡。”林羽平静道。
韩遂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好气魄！不过林副总管放心，到了虎牢关，便是我的地盘。马帮再嚣张，也不敢正面冲击边关。”
日落时分，虎牢关雄伟的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
这是北境第一关，城墙高耸，箭楼林立，守军森严。车队通过关卡时，林羽注意到关墙上士兵的神情——疲惫、警惕，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进入关内，韩遂将林羽引至将军府。
“林副总管一路辛苦，先洗漱用饭，今夜好生休息。”韩遂道，“明日我们再详谈。”
“有劳将军。”
林羽被安置在一处干净的厢房。热水、饭菜早已备好，还有两套干净的换洗衣物。
沐浴更衣后，林羽坐在灯下，取出周文渊给的锦囊。他拆开第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
“北境之事，韩将军可信任。”
第二封信写着：“若遇险阻，可亮御前腰牌。”
第三封信却是一片空白，只在一角有个小小的火漆印。
林羽皱眉。空白信是什么意思？他拿起信纸对着灯光细看，隐约看到纸上有些极淡的痕迹，似乎是水印。
他将信纸浸入水中，片刻后取出一看，上面浮现出几行字：
“军械流向，非止草原。朝中有变，慎查。”
朝中有变？林羽心中一凛。这消息若是真的，那军械走私案就不仅仅是边关问题了，可能涉及到更高层的权力斗争。
他烧掉信纸，陷入沉思。
次日清晨，林羽被请至将军府书房。韩遂已等候多时，桌上摊着一张巨大的北境地图。
“林副总管请看。”韩遂指着地图，“这里是虎牢关，往北三百里是北境大营，再往北便是草原。近年来，草原各部时有摩擦，但大规模冲突尚未爆发。”
“军械走私一事...”林羽问。
韩遂脸色凝重：“据我调查，近两年至少有五批军械‘失踪’，按编制算，足以武装三千人。这些军械若流入草原，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可查到线索？”
“有一些。”韩遂从抽屉中取出一叠文书，“这是边军近两年的补给记录。你看这里，景和十一年八月，一批弓弩在运输途中遇‘流寇’劫掠，全军覆没。但现场勘查发现，战斗痕迹可疑，更像是...内讧。”
林羽接过文书细看。记录显示，押运的一百名士兵无一生还，军械全数被劫。但验尸报告提到，许多士兵的伤口来自制式军刀，与所谓的“流寇”武器不符。
“还有这里，”韩遂又指向另一份文书，“景和十二年三月，一批皮甲在仓库‘自燃’，烧毁大半。但看守士兵说，那夜无风，火势却异常迅猛。”
“有人纵火？”
“应该是。”韩遂点头，“类似的‘意外’还有三起。我暗中调查发现，这些事件的背后，都有马帮的影子。”
“马帮与朝中何人勾结？”
韩遂沉默片刻，低声道：“林副总管可知，李元培自尽前，曾在天牢中喊过一句话？”
“什么话？”
“‘北境之事，非我一人可为’。”韩遂的声音几不可闻，“刑部将此事压下，但我在兵部的旧友透露，李元培的案卷中，提到了一个名字。”
“谁？”
“户部左侍郎，张宏。”
张宏！林羽心中一沉。这是大公子周文博的外祖父，张家的家主！
“可有证据？”
“若有铁证，我早就上奏陛下了。”韩遂苦笑，“张宏老奸巨猾，做事滴水不漏。李元培虽提到他，但无实据。而且...张宏在朝中经营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六部，动他绝非易事。”
林羽明白韩遂的顾虑。这已不是简单的军械走私案，而是牵扯到朝堂最顶层的权力斗争。
“陛下可知此事？”
“应该有所察觉，否则不会密令周公子暗中调查。”韩遂道，“但陛下也有难处。张宏是两朝老臣，无确凿证据，动他会引起朝局动荡。”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急报！”一名亲兵冲入书房。
“何事？”
“北境大营传来消息，昨日黄昏，一队巡逻兵在边境遭遇袭击，十五人阵亡，七人重伤！”
韩遂霍然起身：“何人所为？”
“现场发现草原骑兵的箭矢和马蹄印。另外...阵亡士兵的装备被劫，包括十张弓，三百支箭，二十柄腰刀。”
林羽与韩遂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
草原骑兵敢越境袭击边军，还劫走军械，这是公然挑衅！
“传令！”韩遂恢复冷静，“加强边境巡逻，各关隘进入战备状态。另外，立即派人勘查现场，我要知道袭击者的确切身份和数量。”
“遵命！”
亲兵退下后，韩遂面色铁青：“草原各部近年来虽有摩擦，但从未敢如此明目张胆袭击边军。此事蹊跷。”
“将军怀疑...”
“我怀疑有人故意挑动边衅。”韩遂沉声道，“若是边关战事一起，军械消耗必然大增。届时再‘失踪’几批军械，就更容易掩人耳目了。”
林羽心中凛然。若真如此，那幕后黑手的心机之深、手段之狠，远超想象。
“林副总管，”韩遂看向他，“你带来的那批‘军械’，恐怕要派上用场了。”
“将军的意思是...”
“既然他们要劫，我们就让他们劫。”韩遂眼中闪过寒光，“不过这次，我们要顺藤摸瓜，找出他们的老巢。”
三日后，虎牢关以北三十里，饮马河渡口。
五辆马车缓缓行至河边，护卫只有十人，看似松懈。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渡口两侧的密林中，隐约有人影闪动。
林羽藏身在一棵大树上，用望远镜观察着河对岸。按照计划，车队在此“遇袭”，故意让马帮劫走部分军械，边军斥候则暗中跟踪。
日过中天，车队开始渡河。
就在第一辆车行至河心时，对岸密林中突然冲出数十骑！清一色的草原装束，手持弯刀，呼啸而来。
“敌袭！”护卫高声示警。
短促的交锋后，护卫“不敌”，四散奔逃。草原骑兵迅速控制车队，撬开木箱，将里面的“军械”搬上马背。
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时间。得手后，骑兵迅速撤退，消失在对岸的山林中。
林羽从树上跃下，韩遂已率亲兵赶到。
“如何？”韩遂问。
“一共四十三骑，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林羽道，“但...有些不对劲。”
“何处不对？”
“他们的行动太干净利落了。”林羽皱眉，“不像草原散骑，倒像是正规军。”
韩遂眼神一凝：“你是说...”
“有人假冒草原骑兵。”林羽沉声道，“真正的草原骑兵，劫掠时不会如此纪律严明。而且他们搬运军械的手法熟练，显然是常做此事。”
韩遂沉思片刻，突然道：“跟上去！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是谁！”
二十名边军精锐换上便装，在林羽带领下，沿骑兵留下的痕迹追踪。韩遂坐镇虎牢关，调度全局。
追踪持续了两天一夜。
那群“草原骑兵”十分狡猾，不断变换路线，还数次故意绕圈，试图摆脱追踪。但林羽的特种兵追踪技能在这个时代堪称降维打击，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第三日黎明，追踪队伍来到一处山谷。
谷口狭窄，两侧绝壁，易守难攻。谷中隐约可见炊烟。
“应该就是这里了。”林羽示意众人隐蔽。
他独自摸上山坡，用望远镜观察谷内。山谷深处有一片营地，搭建着数十顶帐篷，还有马厩和仓库。营地中约有百余人，部分着草原装束，但细看之下，许多人的面容分明是中原人。
更让林羽震惊的是，他在营地中看到了熟悉的旗帜——黑色的鹰旗，马帮的标志！
这里不是草原部落的营地，而是马帮的据点！
突然，营地中传来一阵骚动。一队人马从谷外归来，押着几辆马车。林羽定睛一看，那正是前几日被劫的“军械”！
但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更加震惊。
营地中央的大帐掀开，走出几个人。为首者是个五十余岁的中年人，虽然穿着草原服饰，但林羽一眼就认出——那是张宏府上的管家！
他曾随周文渊拜访过张家，见过此人！
张家的管家，在马帮的营地，接收被劫的军械...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起来。
李元培盗卖军械，张宏是幕后主使。马帮负责运输和销赃，可能还负责将部分军械走私给草原。而袭击边军、劫掠军械的“草原骑兵”，很可能就是马帮的人假扮！
目的呢？挑动边衅，制造紧张局势，为军械“损耗”制造借口，同时...削弱边军，为某种更大的图谋做准备？
林羽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这已不仅仅是走私案，而是叛国！
他悄然后退，返回隐蔽处。
“林副总管，情况如何？”边军队长问。
“情况复杂。”林羽压低声音，“立即派人回报韩将军，就说...发现马帮据点，疑似与朝中大臣勾结，走私军械，假冒草原骑兵袭击边军。”
边军队长脸色大变：“这...这可是滔天大罪！”
“所以需要确凿证据。”林羽道，“你带五人回去报信，其余人随我在此监视。记住，无论如何，不能打草惊蛇。”
“是！”
队长带人离去。林羽与剩下的边军在山坡上隐蔽监视。
整整一天，营地中人进人出，十分忙碌。傍晚时分，又有一队人马归来，这次押送的赫然是真正的军械——从边军仓库中“失窃”的那些！
林羽暗中计数，这批军械至少能武装五百人。
夜幕降临，营地中点起篝火。林羽看到张家的管家与一个满脸刀疤的大汉对坐饮酒，那大汉应该就是马帮帮主马三刀。
两人交谈甚欢，但距离太远，听不清内容。
突然，马三刀拍了拍手，几名手下押着一个人走进篝火圈。
那是个年轻女子，衣衫褴褛，但面容清秀，眼神倔强。
“这是前日抓到的探子。”马三刀咧嘴笑道，“张管家，您看如何处理？”
张管家冷冷打量女子：“何人派你来的？”
女子咬唇不语。
“倒是硬气。”张管家起身，“马帮主，这种人留着是祸害。杀了吧。”
“且慢。”马三刀摆手，“我看她姿色不错，杀了可惜。不如...”
他话未说完，女子突然暴起，撞开押解她的匪徒，向谷口狂奔！
“抓住她！”马三刀怒喝。
营地大乱。女子身手矫健，连伤数人，眼看就要冲出谷口。
林羽心中一紧。这女子若是逃出，必会引来追兵，他们的监视就暴露了。
但若不救...
眼看女子就要被追上，林羽一咬牙，对身边的边军道：“你们在此待命，我去救人。”
不等回应，他已如猎豹般窜出。
谷口处，三名马帮匪徒围住女子，刀光闪闪。女子虽勇，但寡不敌众，眼看就要丧命刀下。
突然，三道寒光闪过！
三枚袖箭精准命中匪徒咽喉，三人惨叫倒地。
女子一愣，林羽已冲到近前：“跟我走！”
他拉起女子，向山林深处奔去。身后传来马帮匪徒的怒喝和追兵的马蹄声。
两人在密林中狂奔。女子虽然疲惫，但咬牙跟上。林羽专挑险峻难行的小路，试图甩开追兵。
追了一个时辰，身后马蹄声渐远。林羽这才停下，靠在一棵大树后喘息。
女子也瘫坐在地，面色苍白。
“你...你是何人？”女子警惕地看着林羽。
“镇远侯府护卫副总管，林羽。”林羽道，“你呢？”
女子犹豫片刻，低声道：“北境边军斥候营，百夫长，秦月。”
边军斥候？林羽心中一动：“你为何潜入马帮营地？”
秦月眼中闪过一丝痛苦：“我们小队...前日遭遇袭击，十五个弟兄...都死了。我侥幸逃脱，追踪袭击者至此，发现他们进了这个山谷...”
“所以你想查明真相，为弟兄报仇？”
秦月点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们都是跟了我多年的兄弟...我不能让他们白死。”
林羽沉默片刻，道：“袭击你们小队的，不是真正的草原骑兵，是马帮的人假扮的。”
秦月猛地抬头：“什么？！”
“我亲眼所见。”林羽沉声道，“而且...马帮与朝中大臣勾结，走私军械，挑动边衅。你弟兄的死，是这场阴谋的一部分。”
秦月浑身颤抖，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是谁？朝中何人如此丧尽天良？！”
“户部左侍郎，张宏。”
秦月愣住。她虽在边关，但也知道张宏是朝中重臣，两朝元老。
“此事关系重大，需要确凿证据。”林羽道，“你可知营中那些军械藏在何处？”
“我知道。”秦月擦干眼泪，“昨夜我潜入时，看到他们将军械搬进了一个山洞。就在营地西侧。”
“好。”林羽起身，“你还能走吗？”
“能！”
两人稍作休息，便向营地折返。这次他们更加小心，绕到营地西侧的山坡上。
从高处俯瞰，果然看到西侧山壁有一个隐蔽的洞口，洞口有两名匪徒把守。
“就是那里。”秦月低声道。
林羽观察片刻：“我们需要进洞取证。”
“可是守卫...”
“引开他们。”林羽已经有了计划。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竹筒——这是特制的烟雾弹。拉开引信，竹筒冒出一股浓烟。
“着火了！”林羽故意用草原语大喊。
洞口的守卫一惊，看向冒烟的方向。趁此机会，林羽和秦月从山坡另一侧悄然接近。
守卫犹豫片刻，一人留下，一人向冒烟处查看。
林羽悄无声息地摸到留下的守卫身后，一掌击在其后颈。守卫软软倒下。
两人迅速闪入山洞。
洞内昏暗，但空间巨大。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光，林羽看到洞中堆满了木箱，足有数百箱之多！
他撬开一个木箱，里面整齐码放着制式弓弩。另一个箱子是箭矢，再一个箱子是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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