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化不开的墨,沉沉地压在小院的屋顶上。窗外的老槐树影影绰绰,风穿过叶缝,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耳边低语。
陈月林缩在被窝里,眉头紧紧地蹙着,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嘴里断断续续地溢出细碎的呜咽。梦里的场景太真切了——灰蒙蒙的天,白惨惨的纸幡,还有一口沉沉的黑棺材。陈飞林就躺在里面,穿着那件月白色的纱裙,脸色比纸还白,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她扑过去拍着棺材板,喊着二姐二姐,嗓子都喊哑了,可棺材里的人,始终没有睁眼。
“二姐……别走……”陈月林猛地抽搐了一下,双手在空中胡乱抓着,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的稻草。
“月月?”
一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紧接着,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在了她的额头上,指尖带着微凉的暖意,轻轻拭去她额角的冷汗。
陈月林霍地睁开眼睛,眼眶通红,视线还有些模糊。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人——陈飞林正半撑着身子,侧躺在她身边,发丝有些凌乱地贴在颊边,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淌在陈飞林的脸上,柔和了她的轮廓。是真的,不是梦。
积压在心头的恐惧和慌乱,瞬间化作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陈月林一把抱住陈飞林的腰,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哭得撕心裂肺:“二姐……我梦到你……梦到你躺在棺材里……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浓浓的鼻音,每一个字都裹着后怕,“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陈飞林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又酸又疼。她轻轻拍着陈月林的背,一下一下,动作温柔而坚定,像小时候哄她那样。她把下巴抵在陈月林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妹妹头发上淡淡的皂角香,声音软得像棉花:“不哭了月月,我在呢,我好好的,没走。”
她抬手,顺着陈月林的脊背,指尖划过她微微颤抖的肩胛骨,又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吗?梦都是反的,别怕。”
陈月林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来。她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伸出手,轻轻摸着陈飞林的脸颊,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哑:“二姐,你的脸好烫……”
“傻丫头,”陈飞林失笑,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是你哭热了吧。”
姐妹俩正说着话,隔壁床的陈燕林也被吵醒了。她坐起身,借着月光看到相拥的两人,连忙披了件衣服走过来,眉头蹙着,语气里满是关切:“怎么了月月?是不是做噩梦了?”
陈月林看到陈燕林,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从陈飞林怀里钻出来,扑到陈燕林身边,抱住她的胳膊,把梦里的情景又说了一遍。她说得断断续续,带着哭腔,说到“棺材”两个字时,还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燕林的心猛地一沉,愧疚和心疼瞬间漫了上来。她蹲下身,把陈月林搂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温柔得近乎哽咽:“不怕不怕,二姐好好的呢,我们都好好的。”
她转头看向陈飞林,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底看到了心疼。这些日子,不仅是她和飞林,连最小的月月,也被那场风波吓得不轻。
陈燕林抬手,摸了摸陈月林的头,又替她理了理额前的碎发:“都是大姐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以后大姐会守着你们,再也不会让你们担惊受怕了。”
陈飞林也走过来,挨着她们坐下,伸手握住陈月林的另一只手。三姐妹依偎在一起,月光从窗外淌进来,温柔地笼罩着她们。
陈月林被两个姐姐夹在中间,左边是大姐温暖的怀抱,右边是二姐柔软的手,心里的恐惧一点点散去,只剩下满满的安心。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大姐,二姐,我以后要和你们睡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好。”陈燕林和陈飞林异口同声地回答。
风还在吹,老槐树的影子轻轻摇晃。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三个人浅浅的呼吸声,像一首温柔的歌,在夜色里缓缓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