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融化的蜂蜜，稠稠地淌过王奶奶家的窗棂，落在铺着素色棉布的躺椅上。陈飞林靠在躺椅里，身上盖着一条薄毯，月白色的纱裙洗得干干净净，裙摆上的茉莉绣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她脖颈间的青紫淡了些，只是说话时还有些轻微的沙哑，脸色也依旧带着几分苍白。
陈燕林端着一碗熬得软糯的小米粥，脚步放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空气里的宁静。她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淡淡的青色胡茬，显然是这几日都没睡好。走到躺椅边，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起陈飞林，又在她背后垫了个软枕，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慢点喝，刚温过的，不烫。”陈燕林舀起一勺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才递到陈飞林嘴边。
陈飞林微微张口，温热的粥滑进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她看着陈燕林眼底的疲惫和愧疚，心里泛起一阵柔软的酸涩，轻声道：“大姐，你也去歇歇吧，我自己能喝。”
陈燕林的手顿了顿，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厉害：“我不累。”她又舀起一勺粥，吹凉了递过去，目光落在陈飞林脖颈的淡痕上，眼圈瞬间又红了，“飞林，对不起……”
这三个字，她已经说了无数遍，可每次说出口，心里的悔恨都像是翻江倒海。
陈飞林抬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过去，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大姐，”她看着陈燕林的眼睛，眼底清澈得像一汪泉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那些日子，你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陈燕林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砸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滚烫的。她放下粥碗，捂住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决堤：“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些念头就像疯了一样缠着我……我看着你越来越好，心里又骄傲又难受……我怕你离我越来越远，怕我再也不是那个能护着你的大姐……”
她哽咽着，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倒了出来。那些日日夜夜的挣扎，那些无人诉说的迷茫，那些被嫉妒和不安啃噬的痛苦，全都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陈飞林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小时候她安慰自己那样。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桂花的甜香，和茉莉的清新。
不远处的石桌边，陈月林正坐在小马扎上，小心翼翼地择着菜。她没有凑过来，只是时不时抬眼看看相拥的两人，眼眶红红的，手里的动作却很轻，生怕打扰了她们。
不知过了多久，陈燕林的哭声渐渐平息。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着陈飞林，眼神里满是后怕：“我差点就失去你了……飞林，我差点就亲手毁了我们的家……”
“不会的。”陈飞林看着她，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们是姐妹，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怪你。”
她顿了顿，握住陈燕林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掌心的茧子——那是多年来为这个家操劳留下的痕迹。“大姐，你知道吗？我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最想看到的人就是你和月月。那些鲜花和掌声，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陈飞林。”
“小时候，你省下早饭钱给我买糖；我生病的时候，你彻夜守着我；我害怕登台的时候，是你握着我的手说‘别怕’。”陈飞林的声音轻轻的，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你永远是我的大姐，是那个能为我遮风挡雨的人。不管我走多远，飞多高，我的根永远在这里，在你和月月的身边。”
陈燕林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妹妹眼底的真诚和爱意，心里的那些阴霾，像是被阳光彻底驱散了一样，一点点消散。她伸出手，紧紧抱住陈飞林，力道温柔却坚定，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牵挂和愧疚，全都融进这个拥抱里。
“以后不会了，”陈燕林在她耳边轻声说，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以后不管心里有什么念头，我都会告诉你。我再也不会让那些疯魔的想法，伤害到你，伤害到我们的家。”
陈飞林靠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点头，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阳光越发明媚了，落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上，洒下斑驳的光影。陈月林择完了菜，端着菜篮子走过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大姐，二姐，粥要凉了。王奶奶说，今天中午给我们做你最爱吃的地三鲜。”
陈燕林松开陈飞林，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露出了久违的、温柔的笑容。她舀起一勺粥，递到陈飞林嘴边，眼底的疲惫里，终于多了几分释然。
陈飞林张口喝下粥，抬眼看向陈月林，又看向陈燕林，心里涌起一股浓浓的幸福感。
是啊，她们是姐妹，是彼此最亲的人。不管经历多少风雨，只要她们三个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这份刻在骨血里的亲情，会像这小院里的阳光一样，永远温暖，永远明亮，照亮她们往后的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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